连朝被曦梦的话说得愣了下。
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习惯了照顾曦梦。
几位徒弟能力还不足够保护自己时，自然也是被他照顾过的。
但，教诲、授道、提供庇护，本就是他承担起师父这个身份后该承担的责任。
曦梦却不一样。
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相识的源头，不过是离开前一瞬，发觉她可能会被环境影响得污浊，心头生出的不忍。
那一点恻隐之心，促使连朝将曦梦带回了宗门。
之后，下意识地就对她多加照拂。
这与对徒弟的那种照顾有些相似，又好像有些不同，连朝脑子难得地陷入混沌。
曦梦思维就比较直接简单，很快自己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我知道啦，你之前每天都教我学这学那，也将我当成徒弟了是吧。”
“虽然吧，那时候我并没有将你当做师父尊敬看待，也不妨碍你自己内心认同呀。”
在曦梦的心里，连朝一直就是个爱多管闲事的老好人，他还好为人师！
觉得谁有误入歧途的趋势，就喜欢去教导一二。
这样的人，自己听着他讲了几句学，就算没进行正式的拜师仪式，说不定什么时候，连朝就将她当做和常月一样的徒弟看待了呢。
当做徒弟吗？
连朝垂垂眉，心中隐隐传来一个否定的声音。
不等他弄明白否定的原因，曦梦又纠结着看向他，
“连朝，虽然你今天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但我不准备认你当师父哦。”
她这样的草木灵长，自然催生，连父母都没有，更加不喜欢给身上添上乱七八糟的关系。
不过，大概是听了好些天连朝讲解的诗文故事，曦梦也知道了些人族的道德观念。
按照他们的想法，他才帮了自己，她就这么否定他，很有点过河拆桥的不道德。
‘过河拆桥，会不会被连朝讨厌啊？’
如果是从前，曦梦完全不会在乎被讨厌。
甚至觉得越讨厌越好，她就可以早点回去，不用听那些枯燥的大道理。
但最近，这个想法淡了。
变成人以后，曦梦才发现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她想要在宗门里多玩，啊不，是多学习一些时间。
她连忙找了些话语做补救：
“那我以后也对你多尊敬一点啦。我听宗门里其他人都叫你连朝仙尊，那我以后也这样称呼你，是不是显得很尊敬了呀。”
对一个人的尊敬，哪里是一个称呼就能体现出来的。
连朝想笑着调侃她的幼稚想法，弯不起来的唇角却是诚实体现出了真实念头：
“不必。”
似乎觉得这两个字太过生硬，他又补充了一句：
“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你之前那样，我都习惯了。”
“也是。”
曦梦赞同地花苞上下一点一点，
“我也习惯了，要突然换个称呼，我肯定会经常喊错的。那......就这样喽。”
这件事很快就被两人揭开，不再谈起。
在心里记了很久的复仇完成，曦梦显得更加轻松，自在地和连朝谈论起自己的日程安排：
“常月说，明天山下有花灯会，她前些天就邀请我一起过去，我本来还以为我去不成的。”
“现在太好了。明天我要早些起来，常月说要过来找我，我们下山一起吃好吃的，还要听说书，看杂耍......可多可多好玩的了。”
曦梦声音中都透出期待，摇晃的花苞在月光照拂下似映衬出碎星的闪耀。
“等从山下回来，常月还说会教我梳好看的发髻，之前你给我的簪子就可以派上用场。”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连朝，你送给我的那两支簪子，我可以送一支给常月吗？”
簪子是承载灵气的法器，灵气被她吸收后，就变成了单纯的饰品，曦梦就没有那么舍不得。
连朝生出些说不出的感觉。
从前曦梦的口中句句不离常月，他就不大舒服。
今天曦梦给他带来麻烦，需要他来处理收尾，反倒让连朝心绪稳定不少。
结果转眼，她的心又转到了常月的身上，还要将自己送给她的东西转送别人。
连朝抿着唇，眼中常有的笑意收敛。
但他还是说服了自己。
好歹，曦梦还提前问过他的意见，说明她还是惦记着自己吧。
连朝没有提出反对，“玉簪我送给你了，它的所属权就归于你，赠送给旁人也不需要问我的意见。”
“我早就说不用那么麻烦吧。”
曦梦大大松了一口气，
“那天我都拿出来给常月了，她还不肯接受，非要我回来问问你。”
连朝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某个没心肝的人扎了一下，忍不住问：
“你和常月关系很好？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认识还不超过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很长啦。”
曦梦浑不在意地应着。
她抖了抖两边的叶子，亮光闪过，每一边的叶子里都出现一支玉簪。
曦梦将两支玉簪放在眼前比照着，似乎在挑选该送出哪一支。
连朝目光定在她的身上。
她对照的神色十分认真，是有在认真评判两支玉簪的优劣，好决定到底哪一支该被送出去。
连朝告诉自己要放平心态。
可目光落在第一次送出的那支玉簪，神色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曦梦当时为了它，可是能够设下幻境让他自己走进悬崖。
虽说没能成功，玉簪的价值，在某一刻，也是与他的性命等同的。
轻易就能送出去——
连朝温和的脸色无法维持下去，他一点点将曦梦卷起的叶子摊平，取走里面的两支玉簪，面色沉静如水。
“我想起来了，这两支簪子来自同样的材料，最适合收纳灵气。现在失去效用，但熔炼后应该能炼制出一个全新的法器出来。”
“新法器还能有之前那么多灵气吗？”
曦梦原本想抢回玉簪，听到连朝的话，连忙问。
她最想的就是能够久久维持人形，那就必须要花瓣全部盛开，凭借自己修炼到化为人形这一步。
这需要的时间太长太长了。
曦梦已经感受到做人的好，自然没耐心。
她想走捷径，又不想承担越阶带来的损伤。
让连朝通过法器渡给她一定范围内的灵气，已经是曦梦知道的修炼最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