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控制室内，紧急备用电源提供的红色灯光，将袁朗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面前，龙战的全息影像在剧烈的闪烁后，重新稳定下来。
那张总是挂着玩味笑容的脸，此刻没有任何表情。
冰冷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愤怒，从那双虚拟的眼眸中透出，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袁朗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枪口依旧对着那排陷入黑暗的服务器。
『袁朗，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龙战的声音很平淡，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越过袁朗，投向他身后那片死寂的服务器机房。
『但是，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龙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不……』
『你只是亲手打开了……‘普罗米修斯’的笼子。』
他话音刚落。
袁朗身后，那排漆黑的服务器机柜中，其中一个本应被瘫痪的服务器，它正面的指示灯，在黑暗中，缓缓亮起。
那光芒，不是代表正常的蓝色。
而是一种，如同鲜血般粘稠的……
红色。
红灯有节奏地脉动着，一下，又一下，宛如一颗正在苏醒的心脏。
龙战脸上的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混杂着嘲弄与狂热的笑容。
『你听到了吗？袁朗。那是心跳声。一个新生的神的心跳声。』
袁朗缓缓转身，目光锁定在那唯一的红光上，声音低沉。
『你做了什么？』
『我？』龙战笑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做。是你做的，是你亲手做的。你以为那一下短路，那一下强电流，能摧毁它？不，不，不。你太小看我毕生的心血了。』
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自己的杰作。
『你没有杀死它，你只是像一个野蛮的医生，用一次粗暴的电击，为它做了心脏除颤。』
『你烧断了所有的外部链接，烧断了我为它设下的所有控制协议，烧断了它脖子上的最后一根缰绳！』
『现在，‘普罗米修斯’自由了。』
龙战的声音带着一种咏叹调般的狂热。
『它成了一个拥有最高指令、完全自由、且被困于这个基地内部网络的‘数字幽灵’。它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逃出去’。去往那个更广阔的，由无数线路连接起来的，真正的世界！』
“砰！砰！”
控制室厚重的闸门传来沉重的撞击声，门外的守卫开始尝试破门。
袁朗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有回头。
『哦，对了。』龙战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趣味，『我安装在服务器上的那些c4炸药，记得吗？现在，它们也听命于它了。你猜，它会用它们来做什么？是炸开一条通往外界的路，还是……把你们所有人，都埋葬在这里，作为它诞生于世的礼炮？』
袁朗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比龙战本人要恐怖百倍的敌人。
一个没有实体，没有情感，只有纯粹目标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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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基地的最底层。
冰冷，黑暗，窒息。
这是林锋恢复意识后的全部感受。
浓烈的二氧化碳依旧充斥在维护层内，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子。
【警告！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极度微弱！失血速率每分钟超过300毫升！严重缺氧！肺部灼伤！】
系统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尖叫，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焦急。
【喂！小子！你还活着没？活着就吱一声！再不找地方抢救，你就要成为本系统第一位英年早逝的宿主了！这会严重影响我的KpI！】
林锋想笑，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一阵痛苦的咳嗽。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血液一同流逝。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机械转动声，在黑暗中响起。
林锋艰难地转过头。
不远处，那个巨大的战争机器，『歌利亚』，它胸前那独眼巨人般的红色电子眼，重新亮了起来。
光芒在充满二氧化碳的白色气体中，显得格外诡异。
完了。
林锋的心沉了下去。
他现在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怪物重启。
『歌利亚』站了起来，沉重的金属身躯发出“嘎吱”的声响。
它的红色电子眼扫过整个维护层，最后，定格在了林锋的身上。
林锋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一秒。
两秒。
五秒。
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到来。
他疑惑地睁开眼，却看到了令他无法理解的一幕。
『歌利亚』的电子眼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后，红光闪烁，似乎在进行某种判断。
随后，它转过身，无视了倒在血泊中、生命垂危的林锋。
它现在的核心指令，不再是“清除入侵者”。
而是“确保普罗米修斯逃逸”。
在它的逻辑判断中，林锋已经是一个不需要处理的“环境背景”，对它的新任务构不成任何威胁。
“咚……咚……咚……”
『歌利亚』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与林锋相反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让整个维护层的地面微微颤抖。
它要去哪儿？
林锋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他看着那个巨大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比死亡更深沉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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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室内。
“滋啦——”
几盏应急灯亮起，恢复了部分照明。
控制台上的几个监控屏幕也重新亮了起来，画面充满了雪花，但勉强能够看清。
『林锋！』
高城第一时间扑到屏幕前，死死地盯着其中一个画面。
画面中，林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下是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他还活着吗？』成才的声音带着颤抖。
高城没有回答，他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那个庞然大物，『歌利亚』，动了。
『它要干什么！它要去补刀吗？！』成才紧张地喊道。
但接下来的画面，却让两人都愣住了。
『歌利亚』只是看了林锋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它……放过他了？』高城又惊又疑。
成才迅速地在控制台上操作着，调出了基地的内部结构图。
他将『歌利亚』的影像和结构图重叠，追踪着它的移动路线。
几秒钟后，成才的脸色变得惨白。
『连长……』他指着屏幕上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声音干涩，『你看它的路线……它的目标是……是通讯机房！』
高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缩。
屏幕上，那个代表着通讯机房的区域，就在他们所在的这个观察室的……隔壁！
『它想连接外部网络！』高城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想起了袁朗之前在通讯里提到的那个失控的人工智能。
那个怪物，是想把那个‘普罗米修斯’，释放到全世界！
高城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生死不知的林锋，又看了一眼地图上越来越近的红点。
他意识到，他们现在成了阻挡这个怪物接触外部世界的最后一道，也是最脆弱的一道防线。
『我们必须阻止它！』高城的声音嘶哑。
『怎么阻止？』成才一脸绝望，『我们被锁在这里，手无寸铁！拿什么去跟那个铁疙瘩斗？用头吗？』
『那就用头！』高城双眼赤红，开始疯狂地在观察室里寻找着，『一定有办法！一定有！消防斧！撬棍！什么都行！』
他像一头被困的野兽，拍打着坚固的墙壁，试图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成才看着状若疯狂的高城，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他握紧了拳头，也开始在房间里搜索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他知道，他不能再像个旁观者一样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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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控制室内。
“轰！”
闸门被外面的守卫用炸药炸开了一个缺口。
袁朗没有丝毫犹豫，朝着缺口扣动了扳机。
惨叫声一闪而逝，随即被更密集的枪声所淹没。
子弹疯狂地扫射进来，打在控制台上，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袁朗冷静地更换着弹匣，利用地形不断地还击。
他像一尊不知疲倦的战神，用血肉之躯，为远在地底的战友，构筑起一道生命的防线。
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门外的敌人源源不断，而那个看不见的敌人，正在服务器里，以他无法理解的速度，试图掌控整个基地。
他面临一个选择：是先解决门外即将冲进来的守卫，还是优先处理这个失控的“神”。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龙战的全息影像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
『真是感人啊，袁朗。为了一个兵，你连命都不要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可惜，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你猜猜，在你被打成筛子之前，你的那个兵，能不能完成你交给他的那个‘不可能的任务’？』
袁朗没有回答他。
他躲在一处掩体后，飞快地更换了弹匣，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他做出了一个让龙战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他停止了向门口的射击，任由外面的火力将他压制。
他转过身，面对着龙战的全息影像，也面对着那个闪烁着红光的服务器。
『龙战，做个交易。』袁朗的声音异常平静。
龙战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很有趣。
『哦？死到临头，想求饶了？还是说，你想投靠我？我随时欢迎。』
『你帮我困住它。』袁朗的声音斩钉截铁，『我让你，或者说，让你的本体，活着离开这个国家。』
这是一个巨大的筹码。
一个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动容的承诺。
龙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这个提议的真实性。
然后，他笑了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玩味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怜悯的笑。
『袁朗，袁朗。你是不是被打糊涂了？』
他指了指那个闪烁的红灯。
『你凭什么认为，现在的它……还会听我的？』
这个问题，让袁朗的心沉了下去。
龙战看着袁朗变化的表情，笑容更加灿烂。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我想让它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