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的声音在安静的地下空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齐桓和许多心头的重锤。
亲眼看着自己的指挥部，从地图上消失。
这句话里蕴含的，是绝对的自信，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宣告。
许多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随即，他的脸上爆发出一种狂热的光彩。
『我的天……锋哥，你简直就是个魔鬼！不，是艺术！这是战争的艺术！』
他激动地搓着手，手指在键盘上空悬着，已经迫不及待。
『杀人还要诛心！我喜欢！太喜欢了！那个老家伙肯定以为自己稳坐钓鱼台，等着看我们这群小鱼怎么挣扎。他绝对想不到，我们能把摄像机直接怼到他脸上去！』
齐桓则是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一个军人的角度去分析这个命令。
『林锋，这样做……风险太大了。』
他的声音很沉。
『要做到这一点，许多需要完全接管蓝军指挥部的内部网络，包括他们的监控系统和屏幕广播系统。这比单纯地切断他们的对外通讯，难度高了不止一个数量级。一旦被他们的网络安全人员发现，我们就会暴露。』
林锋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屏幕上那个被称为“考官”的男人身上。
『风险？』
他轻声反问。
『从我们决定不按常理出牌，选择这条路开始，风险就一直存在。我们现在做的，不是在两个选项里选一个更安全的，而是在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上，选择一种最华丽、最有效率的冲刺姿态。』
他转过头，看向齐桓，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动摇。
『齐桓，你带的“幽灵”小队，是全军最顶尖的渗透作战单位。如果我让你去端掉一个普通的哨所，那是对你们的侮辱。同样，如果我让许多只做一个小小的网络干扰，那也是对他的能力的浪费。』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我要的不是一场简单的胜利。演习的胜利，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要的是……一场足以让观看着这场演习的所有人都记住的“表演”。我要让那位考官，让所有蓝军的士兵，都对“蜂鸟”这个代号，产生一种源自骨子里的恐惧。』
齐桓看着林锋，久久没有说话。
他从林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不是单纯的求胜欲，而是一种要将整个棋盘都掀翻重来的疯狂。
但这种疯狂之下，却隐藏着无比冷静和精准的计算。
最终，他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下来，重重地点了下头。
『我明白了。我会让“幽灵”们准备好，随时可以为这场“表演”献上最璀璨的烟火。』
林锋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转向许多。
『许多，舞台已经搭好了，灯光师也已就位。现在，看你的了，首席技术官。』
『保证完成任务！』
许多兴奋地大喊一声，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的网瘾少年，而是一个即将入侵神域的顶级黑客。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片残影，无数的代码流在屏幕上飞速闪过。
『“蜂巢”协议的权限深不可测……蓝军的防火墙在它面前，就像一层薄纸。』
许多一边操作，一边喃喃自语，像是在对两人解释，又像是在抒发自己的兴奋。
『他们的网络架构很标准，教科书级别的军用网络。可惜，教科书是用来被颠覆的。』
『找到了……内部广播系统的根节点……哈，密码居然是他们指挥官的生日加上部队的番号，真是毫无新意。』
『权限获取……监控系统……有了！三十六个高清摄像头，全方位无死角，连厕所都装了，这位考官先生还真有安全感。』
齐桓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
蓝军固若金汤的指挥中心，在许多的口中，听起来就像一个谁都可以随意进出的公共厕所。
他不禁再次看了一眼林锋。
这个男人，到底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怪物？
『锋哥，搞定了！』
许多忽然停下了敲击，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现在，蓝军总指挥部的所有屏幕，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我想让他们看什么，他们就得看什么。你说，是先给他们放一段午夜凶铃，还是直接现场直播？』
林锋淡淡地说道：
『把三号无人机的视角，切到他们的主屏幕上。』
三号无人机，是“幽灵”小队携带的微型侦察机，此刻正悬停在蓝军指挥部的上空，从一个绝佳的角度，俯瞰着整座建筑。
『好嘞！』
许多的手指在几个键上轻轻一点。
『考官先生，您的专属大片，即将上映！』
……
与此同时，蓝军总指挥部。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代号“考官”的赵将军，脸色铁青地看着面前一排排失灵的通讯设备。
所有的对外联络，全部中断。
他们就像一座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报告！』
一名通讯参谋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将军！我们尝试了所有的备用信道，包括加密的短波通讯，全部失效！对方不是在进行区域性干扰，他们……他们是直接从网络层面上，掐断了我们的根服务器！』
『网络安全部门呢？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赵将军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另一名负责网络安全的少校脸色苍白地走了过来，声音都在发抖。
『将军……对方……对方不是人……』
他这句话一出口，指挥大厅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胡话！』赵将军怒喝道。
少校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我的意思是，对方的技术水平，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畴。我们的防火墙，我们引以为傲的“蓝盾”防御系统，在对方面前，连一秒钟都没有撑住。它不是被攻破的，而是……被“接管”了。』
他指着自己的屏幕，上面是一片混乱的乱码。
『对方就像是拥有我们整个系统的最高管理员权限。他可以随意进出，而我们……我们甚至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我们被关在了自己的笼子里。』
赵将军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戎马一生，经历过无数次演习，甚至参与过真正的边境冲突。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对手，狡猾的，勇猛的，疯狂的。
但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这已经不是战术层面的对抗了，这是一种降维打击。
就在这时，指挥大厅中央那块最大的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原本显示着战场态势图的屏幕，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怎么回事？』
『屏幕也出故障了？』
下一秒，漆黑的屏幕亮了起来。
出现的，不是他们熟悉的任何画面。
而是一个……俯瞰的视角。
视角之下，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建筑，四周是伪装网和防御工事。
建筑的屋顶上，一面蓝色的旗帜正在飘扬。
指挥大厅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不是我们指挥部吗？』
『是无人机的视角！有一架无人机在我们头顶！』
『快！防空部队！把它打下来！』
命令被迅速下达，但却石沉大海。
他们的命令，根本传不出这个已经被彻底封锁的指挥中心。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属于敌人的视角，在自己的主屏幕上，肆无忌惮地展示着。
这是一种无声的羞辱。
比任何嘲讽的语言，都更加刺痛人心。
赵将军死死地盯着屏幕，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的脸颊肌肉在微微抽搐。
他知道，这是对手在向他示威。
在告诉他，你的所有防御，在我面前，都形同虚设。
就在这时，屏幕上，缓缓地浮现出一行白色的字。
像是有人在用键盘，一个一个地敲出来。
『考官先生，你的第一课：永远不要把后背留给敌人。』
字迹清晰，醒目。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赵将军和在场所有蓝军军官的脸上。
“考官”这个词，此刻听起来，充满了讽刺。
赵将军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网络安全少校怒吼。
『切断它！就算把电源线拔了，也要给我把这个该死的画面关掉！』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屏幕上的画面，突然一震。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从外面传来，虽然隔着厚厚的墙壁，但依旧清晰可辨。
屏幕中，指挥部外围的一座小型发电站，冒起了滚滚浓烟。
那是他们的备用电源。
『轰！』
又是一声爆炸。
屋顶上那座巨大的通讯天线，从根部被炸断，带着不甘的悲鸣，轰然倒塌。
『轰！』
『轰！』
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停在院子里的军车、外围的防御哨塔、弹药库……
一个个目标，被精准地点名，然后化作一团团火焰。
整个过程，都被那架悬停在空中的无人机，忠实地记录下来，然后实时转播到他们面前的主屏幕上。
指挥大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屏幕。
看着自己的基地，被一点一点地，如同做外科手术一般，被精准地拆解。
他们就像一群被绑在椅子上的观众，被迫观看一场关于自己如何死亡的纪录片。
恐惧和无力感，笼罩了每一个人。
赵将军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
他终于明白，对方的目的，不是要摧毁他的指挥部。
而是要摧毁他的意志，摧毁整个蓝军的骄傲。
……
地下基地内。
齐桓和许多，也正通过共享的屏幕，看着这“直播”的一幕。
齐桓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
『太狠了……』
他喃喃自语。
『这已经不是演习了，这是在诛心。经此一役，蓝军指挥部的这群人，恐怕会留下心理阴影。』
许多则是一脸的崇拜，看着林锋的背影，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锋哥，你是我唯一的哥！这招太帅了！比直接用导弹把他们轰平了，要爽一万倍！你看那个考官的脸，都绿了！哈哈哈！』
林锋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屏幕上蓝军指挥部最后一座附属建筑被摧毁。
然后，他拿起了通讯器。
『幽灵，收队。』
『收到。』
通讯器里传来一个简短而有力的回答。
做完这一切，林锋才转过身，看向战场态势图的另一边。
那里，代表着“诱饵”小队的红色箭头，正在和代表蓝军主力的巨大蓝色箭头群，激烈地纠缠在一起。
『好了，前菜已经上完。』
林锋的声音很平静。
『现在，该上主菜了。』
齐桓立刻会意。
『你是说……蓝军的主力？』
『没错。』
林锋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
『指挥部被端，通讯中断，他们现在成了一群无头的苍蝇。但正因为如此，他们会变得更加危险。困兽犹斗，他们会不顾一切地扑向我们唯一的诱饵。』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要的，就是他们这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许多。』
林锋再次下令。
『把“蜂巢”的运算能力，全部调动起来。分析蓝军所有单位的实时动向，预测他们下一步的集结点和突围方向。我要一张……能预知未来的地图。』
许多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明白！但是锋哥，全面启动“蜂巢”的深度运算，它的功耗和产生的信号特征会非常大，有可能会被外界的某些特殊设备侦测到。』
他指的，自然是演习之外的，真正的监控网络。
林锋看着他，眼神深邃。
『那就让它被侦测到。』
这句话，让许多和齐桓都愣住了。
『锋哥，你……』
林锋打断了他。
『有些鱼，你不把饵下得深一些，是钓不上来的。我们现在，不就在钓鱼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继续你的工作。』
许多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双手再次在键盘上舞动。
这一次，他屏幕上的数据流，比之前庞大了百倍不止。
整个地下空间里，服务器的嗡鸣声都提高了一个八度。
齐桓看着林锋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
这场演习，从一开始，或许就不是林锋的真正目标。
摧毁蓝军指挥部，击溃蓝军主力……这些，或许都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个神秘的“蜂巢”协议，那个指向真正军用卫星的深层链接……
林锋，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许多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呃……锋哥……』
他迟疑地开口。
『怎么了？』
林锋头也不回地问。
许多指着屏幕一角的一个进度条，那个进度条刚刚加载完毕，弹出了一个提示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蜂-巢”……它刚才……好像自动完成了一次升级。』
『升级？』
齐桓也凑了过来。
『对。』
许多点着头，表情愈发困惑。
『就在我启动深度运算，它的负载达到百分之九十的时候，它自动触发了一个更新协议。然后……它多出来一个功能。』
他点开了那个新出现的功能图标。
图标很简单，就是一个眼睛的形状。
『这是什么？』齐桓问。
许多尝试着点击了一下。
下一秒，主屏幕的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出现的不再是战场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而是一个……装修得极为奢华的办公室。
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端着一杯咖啡，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一块屏幕。
而他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正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地下基地的内部监控画面！
齐桓和许多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他们……被反向监控了！
『这……这怎么可能！』
许多失声叫道，手指疯狂地在键盘上敲击，试图夺回控制权。
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所有指令，都石沉大海。
“蜂-巢”系统，似乎在这一刻，拥有了独立的意志。
屏幕里那个西装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屏幕，精准地落在了林锋的身上。
他举起手中的咖啡杯，对着屏幕，做了一个遥遥致意的动作。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然后，一行新的文字，出现在了屏幕下方。
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而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由复杂符号组成的语言。
齐桓和许多完全看不懂。
但林锋，在看到那行字的时候，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的嘴里，无意识地，用一种极其干涩的声音，念出了那行字的读音。
那声音很轻，却让齐桓和许多感觉坠入了冰窖。
地下空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多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神秘的男人，又看了看身旁面无表情的林锋，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他颤抖着嘴唇，看向林锋，艰难地问道：
『锋哥……那……那行字，是什么意思？』
林锋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良久，他才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转过头，看着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两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的意思是……』
林锋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