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城,镇岳王府。
丹房区域深处,一间远比赵小白曾经使用过的更为奢华、灵气也更为浓郁的地火室内,吴庸正对着一炉即将成形的“蕴神丹”做最后的温养。炉火纯青,药香沁人,眼看一炉上品灵丹就要出炉,这本该是他巩固自身地位、向王爷展示价值的时刻。
然而,他阴沉如水的脸色,却与这祥和的炼丹景象格格不合。那双狭长的眼眸中,不时闪过焦躁、怨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
就在数个时辰前,他通过安插在域外战场后勤体系内的眼线,收到了一份最新的战功简报。当看到“赵小白”三个字后面跟着那串令人瞠目结舌的战绩和军功时,他捏着玉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临阵突破化神中期……联手雷烈斩杀炼虚中期‘碎骨魔将’……获授百夫长虚衔……探索乙上级秘境‘流火居’,收获巨大,再获巨额军功与‘探索先锋’勋章……”
每一条信息,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吴庸的心窝,更如同一声声丧钟,在他耳边敲响。
凭什么?!一个下界来的泥腿子,一个才飞升几十年的小辈,凭什么能如此风光?凭什么能获得连他都渴望已久的军方实权虚衔和巨大声望?那流火居的传承和宝物,本应是他吴庸的机缘!若不是这赵小白横空出世,抢走了王爷的青睐,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资源……
嫉妒的毒火在他胸中疯狂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毁。他仿佛已经看到,赵小白携大胜之威,风风光光返回王府,届时,他这个曾经的首席丹师,将彻底沦为陪衬,甚至可能被边缘化,被取代!王爷对赵小白的欣赏,玉瑶郡主对赵小白的亲近,都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尊严。
“不行……绝不能让他活着回来!” 吴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他猛地一拍丹炉,炉火骤然失控,炉内那即将成形的蕴神丹在一声闷响中化为焦炭,浓郁的药香瞬间被焦糊味取代。
但他已顾不得这炉丹药了。他迅速清理了丹房痕迹,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灰色长袍,并未惊动任何仆役,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府。
他没有使用王府的传送阵,而是混入熙攘的人流,几经辗转,来到了天枢城西区一片鱼龙混杂的区域。这里建筑低矮陈旧,街道狭窄,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灵酒、劣质丹药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这里是阴影滋生的地方,是见不得光交易的温床。
吴庸熟门熟路地走进一家名为“醉仙居”,实则生意冷清的破旧酒馆。他没有理会柜台后那个打着瞌睡、气息隐晦的掌柜,径直走向通往地下的狭窄楼梯。
楼梯尽头,是一扇看似普通的木门。吴庸在门前站定,指间弹出一缕特殊的灰色法力,融入门板。片刻后,木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暗通道,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毫不犹豫地步入其中。通道两侧是粗糙的石壁,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镶嵌着一颗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珠子,映照得他的脸色愈发阴森。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点昏黄的光亮。
那是一间不大的石室,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石桌,两把石椅。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连面容都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人,正静静地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石室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灵魂不适的阴冷死寂,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吴庸走到石桌前,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他并未开口,只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表面刻着复杂纹路的黑色令牌,轻轻放在桌上。令牌中心,刻着一个仿佛由鲜血勾勒而成的“刃”字。
黑袍人伸出枯瘦、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拿起令牌仔细查验了一番,随即将其推回给吴庸。一个沙哑、干涩,如同两块骨头在摩擦的声音在石室内响起,直接作用于吴庸的识海:
“血刃接令,令牌无误。雇主,说出你的目标,以及你的价码。”
吴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环境而产生的些许不适,沉声道:“目标,赵小白。原镇岳王府供奉,现于陨星防线服役,化神中期修为,实际战力可威胁炼虚初期。丹武双修,尤其擅长一种诡异的冰火融合丹火,对魔物有克制之效。”
他将赵小白的情报,包括其常用的法宝(乾坤丹剑)、可能的保命底牌、人际关系(与雷烈、玉瑶郡主等交好)都尽可能详细地说明。他知道,对于“血刃”这样的专业组织,情报越准确,成功率越高。
“……此子如今在域外战场风头正盛,身边常有一支名为‘丹火小队’的队伍,队长雷烈为炼虚初期体修,其余队员皆为化神期好手。” 吴庸最后补充道,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黑袍人静静地听着,兜帽下的阴影没有任何波动,直到吴庸说完,那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目标棘手,背景牵扯镇岳王府与军方。风险等级:高。需出动‘影杀’级队伍,至少两名炼虚初期带队。价码:上品灵晶五万,或等价物。先付三成定金,事成后付清。”
五万上品灵晶!饶是吴庸早有准备,心中也不由一颤。这几乎是他大半辈子的积蓄!但他一想到赵小白归来后自己的凄惨下场,那股狠劲又涌了上来。
“可以!” 吴庸咬牙,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储物袋,里面装着一万五千上品灵晶以及数种他珍藏已久、价值不菲的珍稀灵材,“这是定金!我要他死!最好是在他返回天枢城的途中,或者下一次执行任务时,制造一场‘意外’!”
黑袍人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确认无误。“血刃规矩,收定金,即立契约。不死不休,或雇主支付双倍定金取消任务。” 他取出一张散发着淡淡黑气、由某种不知名皮纸制成的契约卷轴,上面用暗红色的符文书写着古老的契约条文。
吴庸知道没有回头路了,他逼出一滴精血,滴落在卷轴指定的位置。精血融入,卷轴上的暗红符文骤然亮起,随即连同卷轴本身一起化为两道黑光,一道射入黑袍人体内,一道射入吴庸眉心。一股阴冷的束缚感瞬间缠绕上他的神魂,他知道,契约已成。
“等待消息。” 黑袍人收起储物袋,身影开始如同融入水中般缓缓变淡,最终彻底消失在石室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室内只剩下吴庸一人,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寂静和阴冷。他摸了摸眉心那无形的契约烙印,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肉痛、恐惧与狠毒的扭曲笑容。
“赵小白……要怪,就怪你风头太盛,挡了别人的路!这域外战场,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这才转身,沿着来时的路,重新融入天枢城那看似繁华喧嚣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