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如沙,缓缓流淌在无垠的黑暗幕布之上。方才还充斥着法则轰鸣、能量爆裂的战场,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漂浮残骸。巨大的魔舰碎片,如同被孩童撕扯坏的玩具,无声地诉说着之前那场战斗的惨烈。冻结的魔血、碎裂的骨甲、逸散的魔元,混杂在星空中,形成一片片色彩诡异、令人心悸的污浊区域。
赵小白与药尘并肩悬浮于虚空,衣袍在近乎真空的环境中微微拂动,靠的是自身灵力形成的护体光华。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尤其是赵小白,面色微微发白,体内灵力波涛汹涌,虽未伤及根本,但斩杀一位同阶魔尊,对他这初入化神的存在而言,消耗亦是巨大。他手中的乾坤丹剑光华略黯,剑锋处甚至留下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细微缺口,那是硬撼魔尊本命魔器留下的痕迹。
药尘的状态稍好,毕竟曾是药神宗高徒,底蕴深厚,虽刚刚重塑肉身不久,但化神初期的境界已然稳固。他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最后落在那具漂浮在远处、眉心一点焦黑剑痕、周身魔气正飞速消散的魔尊尸身上,眼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凝重。
“结束了……暂时的。”药尘的声音直接在赵小白识海中响起,避免了声音在虚空无法传播的尴尬。
赵小白深吸一口……并无实质空气的虚空,神念回应:“感觉如何,师父?这具新身体可还撑得住?”他更关心药尘的状况,毕竟药尘是魂体复生,肉身初成便经历如此大战。
药尘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血肉筋骨中传来的、久违而真实的力量感,微微一笑:“无妨。这生生造化泉重塑的肉身,比我想象的还要契合,甚至隐隐超越了我当年的根基。只是对这力量的控制,尚需时日磨合。”他顿了顿,指向那魔尊的尸体和周围漂浮的魔舰碎片,“此獠不过先锋,实力在化神初期中也属寻常。真正的麻烦,在后面。”
赵小白点头,他自然也感受到了。在斩杀这魔尊的瞬间,他凭借初生的神念,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来自极其遥远之处的、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魔念扫过,虽然一闪而逝,但那冰冷的恶意与毁灭意志,让他神魂都为之悸动。
“万魔渊……看来我们飞升前,还得给老家再上一道保险。”赵小白目光转向下方那颗被淡淡灵气光晕笼罩的、蔚蓝与翠绿交织的美丽星球——他的故乡,丹霄阁的根基,无数亲朋所在之地。
“正该如此。”药尘颔首,“利用这些现成的材料,足以布置一座‘周天星辰锁魔大阵’,虽不能完全阻绝万魔渊,但至少能大幅削弱其再次入侵时撕开界面壁垒的效率,为我们,也为此界后人,多争取一些时间。”
师徒二人不再多言,身形一动,便开始在星空中穿梭。药尘负责甄别材料,他眼光毒辣,挥手间便将那些蕴含精纯魔铁、幽冥石的魔舰核心构件,以及魔尊尸身上一些可用于炼器的骨骼、鳞甲剥离出来。赵小白则依循药尘的指点,以自身化神级的磅礴灵力,辅以对空间法则的初步理解,将这些材料熔炼、塑形,铭刻上无数繁复而古老的阵纹。
这是一项极其耗费心力的工作。赵小白需时刻维持着精纯的丹火灼烧材料,同时分心多用,操控着神念如刻刀般在坚硬的魔材上留下阵符。药尘则在一旁不断推演阵法节点,确保这座临时起意布置的大阵,能最大限度地与此处脆弱的界面壁垒相结合。
时间在寂静的星空中仿佛失去了意义。只见点点灵光与魔材碎片在两人手中飞舞、交织,逐渐勾勒出一座笼罩了方圆数万里星域的庞大阵图雏形。阵图引动了周天星辰之力,无数微不可查的星光被汲取而来,汇入阵中,使得那些原本漆黑狰狞的魔材,也开始散发出一种中正平和、却又坚不可摧的星辰光辉。
期间,赵小白数次感到灵力接近枯竭,但他只是默默吞下几颗自己炼制的恢复丹药,便继续咬牙坚持。药尘也将自身化神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协助赵小白稳定阵法结构。师徒二人配合无间,汗水未曾滴落,便已在真空中蒸发,但那份为了守护而付出的心力,却真实不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数日。
当最后一道主阵纹被赵小白以精血混合神念点亮,整座“周天星辰锁魔大阵”骤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无数道璀璨的星辉光柱从虚空各处垂落,与那些由魔材炼制的阵基相连,编织成一张巨大无比、闪烁着星辰符文的光网,缓缓融入了前方的虚空之中。
肉眼看去,那片星空似乎并无变化,但若有精通空间之道的修士在此,便能感觉到,此处的空间壁障仿佛被覆盖上了一层坚韧无比的星辰甲胄,变得异常稳固。寻常空间穿梭手段在此将会失效,即便强如万魔渊,想要再次从此处打开稳定的入侵通道,也绝非易事。
阵法已成,自行运转,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微弱的星辰之力维持自身。
赵小白长舒一口气,感觉一阵虚脱般的疲惫涌上心头,体内灵力十不存一。他看向身旁的药尘,药尘也是面色微白,显然消耗不小。
“此阵至少可保此界千年无忧。”药尘望着那隐没的星辰光网,缓缓道,“千年之内,万魔渊主力若至,想强行破开此阵,也需付出不小代价。千年时间……希望此界后辈中,能再出几位英才吧。”
赵小白也望向了下方的故土,目光似乎穿透了云层,看到了丹霄阁的山门,看到了樊妙晴、姜雨桐、蛮山、王铁柱……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他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诀。但有了这座大阵,至少能让他们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中,走得更远。
“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赵小白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了却了这最后一桩因果,飞升之路,再无挂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