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阵刺耳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叫声,突然从女眷们聚集的方向传来,吵得众人耳膜生疼。
愤怒的大埃米尔刚想回头斥责那些不分场合、大惊小怪的女人,却被莫德雷德一个摆手的手势给制止了。
“别吵。”
莫德雷德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抬起手指,指向了远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天际。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在远方那片被冲击波震出的、诡异的无云地带,一个巨大到难以形容的、遮天蔽日的恐怖身影,正屹立于天地之间!
在那怪物的周围,隐隐约约间,能看到两个如同尘埃般渺小的身影,正与它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火光四溅,骨链飞射!每一次的碰撞,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刺眼的光芒,将那片夜空映照得忽明忽暗!
“那……那是什么……”
大埃米尔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颤抖着,几乎不成语调。
莫德雷德其实也有点搞不清楚情况。
他只是想简简单单地搞个斩首行动,怎么就突然弄出来这么一个毁天灭地般的恐怖巨物?
莫德雷德颇有怨气地在心中埋怨着。
我就杀个人,他咋就变成怪兽了呢……这种时候,能不能来个光之巨人救一救啊?
再不济,来个红色痰盂头把我也杀了得了,这些神头鬼脸的东西烦死你爹我了。
但这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吐槽,说出来也没人懂,莫德雷德只是耸了耸肩,嚼着果干,没有言语。
随即将果干咽下,他只能将手指着那个远方的怪物,对着早已吓傻的大埃米尔解释道:
“那是……诺佩恩与祂的旅者。”
“至少,操控那个怪物的男孩,是这么自称的。”
听到“诺佩恩”这个名字,大埃米尔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因为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之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更加深沉的惊骇!
他倒吸一口凉气,手指开始打架,牙齿交合,似乎是被吓到了。
莫德雷德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直勾勾地盯着大埃米尔,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看穿。
“你知道些什么?”莫德雷德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最好赶紧说!我要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你也得跟着死!听明白了吗?!”
里克老爷子的幻影很识趣地,将手中的钉头锤又往大埃米尔的脸上贴近了几分。那锋利的尖刺,轻易地划破了他那养尊处优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死亡的威胁是如此的真切!大埃米尔再也不敢有任何隐瞒,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他从赛利姆那里听来的、所有关于诺佩恩的故事,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
他颤抖着,讲述了那个被苏丹抓捕的、拥有着不死之身的“受难之神塔罗斯”的神只圣子;讲述了苏丹那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将圣子折磨、肢解,最终将其血肉融入药剂,创造出“不歇马穆鲁克”的恐怖行径;也讲述了那颗被黄金浇铸、至今仍在跳动的、名为“束缚群风之镣”的心脏……
他一边说,一边干呕着,脸上写满了后怕与恶心。
“我……我发誓!我听到这些的时候,我也吐了!但我绝对没有参与过!这……这都是苏丹和哈里发们干的!”
当“神只圣子”这四个字从大埃米尔口中吐出时,莫德雷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严格来说……他繁星镇里,好像也有一位啊!
小罗伊,艾斯卡之子。
但罗伊现在除了比同龄孩子更耐打、恢复能力更强一点之外,也完全没有展示出什么毁天灭地的神力啊。
神只圣子……是这么恐怖的东西吗?
莫德雷德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不过,更让他感到恶心的,是那个素未谋面的苏丹。
竟然能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这种死手。
莫德雷德当然能理解苏丹的想法。
无非就是恐怖统治、独裁权威那一套嘛。
通过制造极致的恐惧,来塑造自己至高无上、不容置疑的地位。
经典属于旧世纪统治者腐朽而又血腥的把戏。
真是招笑……
………
……
…
不过,哪怕只是和诺佩恩那短短几个照面的精神交流,莫德雷德也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孩子,绝非一个单纯的、任人宰割的受害者。
他在这无尽的受难之中,似乎觉醒了某种恐怖的神力,甚至能反过来,直接操控那位不可一世的哈里发赛利姆,将其变成了自己降临于世的“旅者”。
而且,他最终的诉求,竟然是想成为新的“受难者之神”?
莫德雷德的思绪飞速转动。假如诺佩恩真的成神,那原本的受难之神塔罗斯又该怎么办?诸神之间,难道也要上演一出“新王当立,旧王当诛”的戏码?
而且,诺佩恩的能力,很显然就是来自于塔罗斯的赐福。莫德雷德以前也曾对付过“苦难旅者”这种怪物,对其那打不死、拖不烂的恶心特性,还是有所了解的。
谜团,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但现在,根本没空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当务之急,是必须赶紧想办法,解决眼前这个足以颠覆眼前一切的巨大危机!
“福特,有招吗?”
莫德雷德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那个还在帐篷里悠哉游哉的幻影。
幻影福特迪曼刚刚优雅地喝完最后一口奶酒,正眨巴着嘴,意犹未尽地摸着下巴,似乎还在盘算着能不能再顺一瓶。
听到莫德雷德的问话,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有的,有的。我们现在就把这些人,全给杀了。
然后,把这一堆人一股脑地丢在这里,让那个叫诺佩恩的小怪物去慢慢折腾他们的尸体。
我们呢,就趁机跑路,岂不美哉?”
福特迪曼仗着自己上位者不死之身,还搁这儿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
莫德雷德直接被气乐了,他揉着太阳穴,没好气地骂道:
“我多余问你!”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可恶的莫德雷德。”
福特迪曼也不再开玩笑,他摸着下巴,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确实没什么很好的办法。但是在任何计谋执行之前,都需要积蓄足够的力量。
如果我们现在能想办法,在敌人的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让库玛米他们的主力部队进来,人多力量大,群起而攻之,说不定还有招。”
“这话在理。”
莫德雷德点了点头,福特的这个思路,与他不谋而合。
他立刻转身,对着里克老爷子的幻影下令:
“老爷子!劫持这个埃米尔,然后指挥那群喀麻人,想尽一切办法,在前线上给我撕开一个口子!
然后,立刻去通知马库斯和库玛米他们,让他们准备接应!”
“好,小莫德雷德!”
老爷子沉声应道。
他二话不说,直接单手拎起大埃米尔的后脖颈,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快要窒息的大埃米尔双脚在空中乱蹬,脸涨成了猪肝色,拼命地拍打着里克的手臂,含糊不清地喊道:
“我……我也没说……不服从安排啊……骑士大人!咳咳……饶……饶命啊!”
老爷子看着眼前这个毫无骨气的货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松开手,抓住大埃米尔的衣领,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扯着,走到了那些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喀麻士兵面前,开始用他那不容置疑的、充满了沙场威严的语调,安排他们该如何行动。
“别喝了,福特!”
莫德雷德看着那个还在对酒壶恋恋不舍的幻影福特迪曼催促:“我们两个,该动身了。”
福特迪曼的声音在莫德雷德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情愿:
“我们不应该跟着老爷子他们,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吗?”
“我们得作为主战单位,去拖住那个怪物。”
莫德雷德的眼神变得坚定:
“不能让所有的压力,都只有爱丽丝和基利安大师扛着。”
“那也不能我来扛着啊!”
福特迪曼立刻抗议。
“现在你不出力,”
莫德雷德的声音变得冰冷:“回去我就把你命匣捏了。”
……
这回,轮到福特迪曼气笑了。
他意犹未尽地抓起身边另一瓶还没开封的奶酒,也懒得倒了,直接对着瓶口,“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
喝完,他潇洒地将空酒瓶往地上一丢,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说道:
“那我没招了。你早这样威胁我,我不早就动身了吗?”
“就你废话多,该死的福特。”
“对!就属你最高尚了,可恶的莫德雷德。”
福特迪曼优雅地擦了擦嘴角,那双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又带着几分棋逢对手的兴奋。
“啊,不过我也挺高兴的。”
就在莫德雷德准备动身时,福特迪曼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毕竟,莫德雷德,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子呢。
这副紧张兮兮、烦躁不安的样子,可真是难得一见呢,嘻嘻。”
“哎呀呀,连伟大的莫德雷德侯爵大人都没招了。
为了他那高尚的情操,看来莫德雷德就要死在这里了呢,嘻嘻。”
“而且,连自己的计划都执行得一塌糊涂。说好了要团结众人,结果呢,却没办法团结更多的力量。”
福特迪曼看似在阴阳怪气,但莫德雷德却从他那尖酸刻薄的话语中,琢磨出了一些别的滋味。
“话里有话是吗?该死的福特。”
莫德雷德冷冷地回应。
“对的对的,莫德雷德,我就是话里有话。”
福特迪曼的语气充满了戏谑:
“如果你听不出来,那我们就去前线送死呗。反正我只是个幻影,我无所谓啊,大不了你要死之前的一瞬间,我取消代行。”
………
……
…
不对!
莫德雷德的脑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
还有可以团结的力量!
“老爷子!等一下!”
莫德雷德连忙叫住了正准备去执行命令的里克。他快步走上前,对着老爷子的幻影,重新下达了更加周密的指令!
“老爷子,等到和库玛米他们会合之后,你立刻叫库玛米亲自带队,用最快的速度,疾驰往俄西玛绿洲的后方去!
告诉他,按照原计划,阿加松大公正在那里围点打援!
现在情况有变,正直者骑士团的加入,对我们而言将是不可或缺的巨大臂助!”
莫德雷德一边布置,一边在理清自己的思路,之前他不是没想到要调动阿加松,但阿加松离开之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自己必须留在这里坐镇中军!
因为阿加松一旦离开他现在的位置,那么,喀麻后续的援军将会畅通无阻地在不日之内赶到俄西玛!
那后续的援军该怎么处理?
莫德雷德手上已经没有其他任何机动的力量,可以再去提防那些援军了!
如果那些援军过来,从背后攻击自己的主力部队,那该怎么办?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是莫德雷德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共同的、更加恐怖的敌人!
——诺佩恩!
既然连眼前这位大埃米尔,都已经被自己吓破了胆,完全听从自己的安排了。
那么,后续赶来的那些喀麻部落的援军,自己也完全可以借此扯虎皮、拉大旗,将他们也变成自己对付诺佩恩的臂助!
想通了这些关节之后,莫德雷德立刻重新进行了部署。
如此一来,他便团结了目前战场之上,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就对了嘛”
福特迪曼那赞许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这才是那个可恶的莫德雷德嘛。毕竟,能把一位上位者压制得死死的人,总不能连这点东西都想不明白吧?”
“你少阴阳怪气两句,我早想明白了!可恶的福特!”
莫德雷德没好气地回怼道。
“是该死的福特,我可恶的莫德雷德。”
福特优雅地纠正道。
“不,你在我这里的厌恶程度,从‘该死的’,降级成‘可恶的’了。”
福特迪曼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故作夸张的惊讶:
“那可真是……万分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