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竞赛选拔
数学竞赛初选的考场设在市重点中学的教学楼里。封瑶走进考场时，手心微微出汗。她不是第一次参加考试，却是第一次带着如此明确的决心和期待走进这里。
环顾四周，不少考生正聚在一起讨论着可能出现的题型，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兴奋交织的气息。封瑶找到自己的座位，刚放下笔袋，就看见徐卓远从门口走了进来。他依然是那副清冷的样子，目不斜视地走到前排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笔和尺子，动作从容不迫。
“喂，你看，徐卓远也来了。”身后传来窃窃私语，“这次初选对他而言肯定小菜一碟吧。”
“那当然，他可是直接被保送过的人，来参加初选只是走个形式。”
封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突然加快的心跳。她想起昨晚那条只有“加油”二字的短信，忍不住又朝徐卓远的背影望了一眼。他正低头看着什么，颈项弯出一个专注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快步走进教室，径直来到徐卓远旁边的座位坐下。
“徐卓远，好巧啊，我们居然同一个考场！”女生声音明亮，带着毫不掩饰的熟稔，“昨天我发给你的那道题你看了吗？我觉得你那个解法太妙了！”
封瑶认出了这个女生——三班的学委李诗雨，以出色的理科成绩和活泼开朗的性格闻名全校。她看着李诗雨自然地凑近徐卓远说话，而徐卓远虽然依旧表情平淡，却也没有排斥的意思，心中莫名有些发闷。
考试铃声响起，封瑶连忙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
初赛题目果然不简单。前半部分还能应对自如，到了后面的解答题，难度明显提升。封瑶卡在最后一道组合数学题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脑海中突然闪过前几天徐卓远在辅导小组讲过的一个方法。她精神一振，重新审题，尝试着套用那个思路，果然找到了突破口。
当封瑶终于写完最后一步推导，结束铃声正好响起。她长舒一口气，交卷时手指还有些微微发抖。
走出考场，封瑶心情复杂。虽然勉强完成了所有题目，但有几处她并不确定是否正确。
“封瑶。”
清冷的声音让她顿住脚步。回头一看，徐卓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考得怎么样？”他问，语气平淡如同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却让封瑶受宠若惊。
“最后一道题，我用了你上次讲的方法，不知道对不对...”她忍不住说了自己的解题思路。
徐卓远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最后简短评价：“思路正确，答案应该也对。”
封瑶顿时眼睛一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真的吗？太好了！”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开心，徐卓远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卓远！”李诗雨从后面追上来，很自然地插进他们的对话，“最后那道题你是用容斥原理做的吗？我总觉得我的解法有点复杂...”
徐卓远转向李诗雨，两人开始讨论起题目。封瑶站在一旁，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他们之间的对话充斥着专业术语和默契，那是属于同等水平的人才能进入的领域。
一种熟悉的自我怀疑又开始悄悄滋生。她与徐卓远之间，终究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初选结果在三天后公布。封瑶顺利晋级，虽然分数不算很高，但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班级里曾经质疑她的声音小了许多，连陈墨在看到成绩榜后，也破天荒地对她说了一句“恭喜”。
数学老师特别在班上表扬了晋级复赛的同学，当念到封瑶的名字时，她注意到父亲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后门。封建国显然是抽空过来，想知道初选结果。当听到女儿的名字被表扬，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很快又悄悄离开。
那一刻，封瑶的心被一种温暖的情绪填满。
复赛定在一个月后，竞赛小组的活动更加频繁。这天放学后，小组正在讨论一道复杂的数论问题，李诗雨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抱歉打扰了，”她笑着对数学老师说，“王老师让我来通知一下，校际数学联赛的培训时间调整到了周四下午。”
说完这话，她很自然地走到徐卓远身边，递给他一份资料：“这是你要的那本习题集的复印件，我哥终于帮我找到了。”
徐卓远道谢接过，李诗雨则顺势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加入了小组的讨论。她思维敏捷，表达清晰，很快就成为讨论的中心之一。
封瑶默默看着他们默契的互动，心里泛起一丝酸涩。前世的她绝不会因为这种事在意，但这一世，当她开始想要靠近徐卓远，才发现他身边早已有了如此匹配的同伴。
讨论结束后，封瑶故意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等到教室里只剩下她和徐卓远。
“还有问题吗？”徐卓远抬头看她，似乎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
封瑶鼓起勇气：“那个...李诗雨好像和你很熟？”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问题听起来多么幼稚而冒失。
徐卓远略显意外，但还是回答：“她父亲和我父亲是同事，我们从小在一个院长大的。”
原来是青梅竹马。封瑶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她的数学很好。”她低声说，不自觉地带上了比较的意味。
徐卓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问道：“你觉得今天最后那道题，除了老师讲的标准解法，还有别的思路吗？”
封瑶一愣，努力回想那道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徐卓远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最后说：“你的想法很有创意，比李诗雨提出的解法更简洁。”
这句话像一道阳光，瞬间驱散了封瑶心头的阴霾。她惊讶地抬头，对上徐卓远平静的目光，忽然明白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肯定她的价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他继续说，声音依然平淡，却带着一种力量，“不必总是与他人比较。”
封瑶怔怔地看着他，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原来他看穿了她的不自信和嫉妒，并以这种不着痕迹的方式安抚她。
回家的路上，封瑶反复回味着徐卓远的话。是啊，重活一世，她最该学会的不就是接纳自己，相信自己的独特价值吗？
推开家门，封瑶意外地看见父亲已经回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什么。见她回来，封建国有些不自在地把手里的纸张塞到茶几下面，但封瑶眼尖地认出那是她初赛的试卷复印件。
“爸，你回来了。”她假装没看见，心里却暖暖的。
“嗯。”封建国轻咳一声，“你妈妈今天加班，我去做饭。”
看着父亲走向厨房的背影，封瑶突然开口：“爸，复赛在下个月十五号。”
封建国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但封瑶知道，他记住了。
晚饭后，封瑶收到苏晴的短信：「瑶瑶，你看班级群了吗？陈浩明周末生日，邀请大家去KtV！」
陈浩明是班上的活跃分子，也是周时安那群人中的一个。前世的封瑶一定会参加这种聚会，但这一世，她犹豫了。复赛在即，她不想分心。
然而，想到陈浩明平时对她还算友善，加上苏晴一连串的“去吧去吧”的轰炸，封瑶最终还是答应了。也许，她需要证明自己已经能够平衡学习与社交，不再走向极端。
周末的KtV包厢里，喧嚣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让封瑶有些不适。她才意识到，不过几个月时间，自己已经习惯了安静的学习环境，不再适应这种嘈杂。
周时安和他的哥们儿在包厢一角喝酒玩骰子，见到封瑶，周时安招手示意她过去。
“哟，大学霸也来参加我们这种庸俗的聚会啊？”话一出口就带着刺，显然还对封瑶“脱离群体”耿耿于怀。
封瑶不想与他争执，只是笑笑，坐在苏晴旁边。
几轮游戏后，周时安已经喝得有点多，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封瑶面前：“封瑶，我就不明白了，你现在整天跟着那群好学生混，不觉得累吗？装什么装啊？”
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封瑶平静地抬头：“我没有装，只是选择了适合自己的路。”
“适合？”周时安嗤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配不上和你做朋友了？特别是那个徐卓远出现后...”
“周时安，你喝多了。”封瑶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看吧，又要回去学习了？真没劲！”周时安大声说，语气中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封瑶看着他，忽然明白周时安的挑衅背后，其实是对失去朋友的恐惧。前世的他们，确实是一起逃课、一起对抗“好学生世界”的盟友。
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周时安，我们依然是朋友。只是...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成为的样子，不是吗？”
周时安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就在这时，封瑶的手机响起。她低头一看，竟然是徐卓远发来的短信：「有一本很好的竞赛习题集，周一带给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封瑶的心突然安定下来。她抬头对周时安笑了笑：“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走出喧闹的KtV，夜晚的凉风拂面而来。封瑶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又一次战胜了过去的阴影。
周一清晨，封瑶早早来到教室，发现徐卓远已经坐在位子上看书。看到她进来，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习题集。
“这本习题集难度适中，但题型很典型，适合你现在的水平。”他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封瑶接过书，注意到书页间夹着几张便签，标记出了一些重点题目。她心中一动，抬头看向徐卓远：“这些是你标记的吗？”
徐卓远微微点头：“这些题型在复赛中出现的概率较大。”
“谢谢。”封瑶轻声说，抚摸着书页，忽然注意到书的扉页上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徐卓远，而在那个签名下面，还有一个稍小一点的字：“远”。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前世的记忆中，徐卓远有个很少人知道的小名——“远”，只有他最亲近的家人才会这么叫他。
“这个...”她指着那个小字，不确定该不该问。
徐卓远看着那个字，沉默片刻，才说：“我奶奶总是这么叫我。”
这是他第一次向她透露私人信息。封瑶怔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她是我数学的启蒙老师。”徐卓远继续说，目光有些悠远，“去年去世了。”
封瑶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柔软和伤感，忽然明白了他对数学执着的一部分原因。那不仅仅是因为天赋，更是一种纪念和传承。
“她一定很为你骄傲。”封瑶轻声说。
徐卓远看向她，眼中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些许。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封瑶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复赛前一周，封瑶接到一个意外来电。来电人自称是沈云舒，她的表姐，那个在前世与她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上运行的“别人家的孩子”。
“瑶瑶，听说你参加数学竞赛进了复赛？”沈云舒的声音温柔悦耳，“我正好回国一段时间，妈妈说你最近变化很大，我想见见你。”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邀约，封瑶心情复杂。前世的她在沈云舒面前总是自卑而抗拒，但这一世，她决定坦然面对。
周末的咖啡馆里，沈云舒早已在等候。她依然那么优雅得体，见到封瑶，她起身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瑶瑶，你长高了，也变漂亮了。”沈云舒仔细端详着她，眼中是真诚的欣赏。
两人聊起近况，当封瑶说起自己的学习计划和竞赛准备时，沈云听得很认真。
“你知道吗，我很佩服你。”沈云舒突然说，“我一直觉得你很有潜力，只是以前...似乎总是不太开心。”
封瑶惊讶地看着表姐。前世的她从未想过，这个看似完美的表姐其实一直关心着她。
“我以前总觉得你太过完美，让我很有压力。”封瑶诚实地说。
沈云舒笑了：“哪有完美的人？我在国外也经历了很多挫折，只是不喜欢表现出来罢了。”她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封瑶，“其实，我一直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而不是被比较的对手。”
这句话深深触动了封瑶。她忽然明白，重生给予她的不仅是弥补遗憾的机会，更是重新认识他人、打破固有偏见的可能。
告别时，沈云舒送给封瑶一支精致的钢笔：“复赛加油。不管结果如何，你已经在成为更好的自己了。”
复赛那天早晨，封瑶起床时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旁边放着一张字条：「加油，女儿」。笔迹是父亲的，简短却弥足珍贵。
当她准备出门时，手机接连响起。先是苏晴的「瑶瑶必胜！」，然后是沈云舒的「相信自己」，最后，是徐卓远的短信：「稳住心态，你能行。」
封瑶握紧手机，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考场比初赛时更加肃穆。封瑶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论结果如何，这一路的收获已经远超预期。
试卷发下，她浏览一遍，难度果然比初赛大了不少。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系统训练，她不再像初赛时那样慌张，而是沉着地开始答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封瑶沉浸在解题的世界中。直到最后一题，她遇到了麻烦。这是一道极其复杂的组合证明题，她尝试了多种方法都难以突破。
就在时间所剩无几，她几乎要放弃时，忽然想起徐卓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当直接证明走不通时，试试反证法。”
她精神一振，改变思路，尝试反证法。果然，一条清晰的证明路径逐渐在脑海中形成。她飞快地书写着，在结束铃响前的最后一刻，完成了证明。
交卷后，封瑶长长舒了一口气。无论结果如何，她已经尽了全力。
走出考场，她意外地看见徐卓远等在外面。见到她，他走上前来，难得地主动开口：“考得怎么样？”
“最后一题差点没做出来，幸好想起你说的反证法。”封瑶如实相告。
徐卓远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那题确实应该用反证法。”
两人并肩走在校道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封瑶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少年，他清隽的侧脸在余晖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谢谢你，徐卓远。”她轻声说，“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不可能走到今天。”
徐卓远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是你自己的努力。我只是...提供了些许方向。”
他的目光深邃，封瑶在其中看到了真诚的认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前世所有的遗憾与伤痛，都是为了积蓄力量，走向这个重新开始的瞬间。
星光不负赶路人，荆棘之上，终将绽放最美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