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存在的低语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只有愈发刺骨的现实冰冷。“归墟之墙”的消散,不仅带走了唯一的屏障,更像抽走了支撑这片深渊残存秩序的最后一根梁柱。记忆之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湮灭,那些承载着古老文明回响的碎片,如同风中的余烬,迅速黯淡、消散。连众人脚下那尚算稳定的立足点,都开始变得虚幻、稀薄。
“存在稀释效应正在急剧加速!”曦光发出紧急警示,“这片深渊……正在走向最终的‘热寂’!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离开?谈何容易!
深渊裂隙之外,那庞大的“同化者”舰队如同耐心等待猎物流血的狼群,冰冷的炮口重新亮起,锁定了这片正在崩塌的区域。失去了古老存在的威慑,它们显然不打算再给这些“高优先级变异体”任何机会。
“它们要总攻了!”赵明宇(意识虚影)的声音带着绝望。
陆凡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意识体,混沌道印在灵魂裂纹的折磨下艰难运转。他看着加速崩塌的深渊,又看向外面那令人窒息的钢铁洪流,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我们不出去。”他的声音因虚弱而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往下走!”
“往下?”冷月璃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是说……深渊核心?那片连古老存在都栖息过的‘绝对虚无’?”
“没错!”陆凡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那里是这片深渊的‘奇点’,是规则最薄弱、也最混乱的地方!‘织网者’的舰队绝对不敢轻易闯入!而且,根据古老存在和生命火种的记忆,那里……可能存在一条未被记录的、连接世界树其他区域的 ‘萎缩根须通道’ !”
世界树的根须并非全部完好,有些会在“凋零”或其他原因下萎缩、断裂,但其残存的“脉络”可能依旧存在,如同人体内闭合的毛细血管。找到这样一条通道,或许能绝处逢生!
“但那里也是‘存在稀释’效应最强的地方!我们很可能在找到通道前就被彻底‘稀释’掉!”苏文瑾(意识虚影)急道。
“所以需要‘坐标’和‘保护’!”陆凡看向悬浮的“守护者网络”火种,“火种,你吸收了此地的记忆,又拥有灰烬特质,能否逆向推演,找到那条可能存在的‘萎缩通道’的入口?”
火种光芒急促闪烁:
【信息库检索……结合青帝印记及古老生命火种数据……推演中……】
【存在可能性!检测到底层规则结构异常点,符合‘萎缩根须’残痕特征!坐标已锁定!】
【警告!前往该坐标需穿越高强度‘虚无滤网’!以队伍当前状态,穿越成功率低于10%!即便成功,意识结构也将遭受不可逆损伤!】
低于10%的成功率!不可逆损伤!
众人的心沉了下去。
“没有其他选择了。”剑灵残光冰冷的意念响起,暗金断剑指向那加速逼近的“织网者”舰队,“留下,十死无生。闯,尚有一线生机。吾之剑,愿为先锋,斩开前路!”
“我也同意。”冷月璃握住陆凡的手,冰夷之力带着决绝的寒意,“无论前路如何,我们一起。”
木清和兰幽对视一眼,齐齐点头:“青帝一脉,从不畏艰险!”
曦光的净火平静燃烧:“逻辑判断:冒险是唯一生存概率不为零的选择。”
看着同伴们坚定的目光,陆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压下了灵魂的剧痛。
“好!那就……闯他一闯!”他低吼一声,“火种,引导方向!所有人,将力量连接给我,构筑最后的‘存在护盾’!”
纯白漩涡(如今已黯淡破损)在火种的指引下,非但没有冲向裂隙出口,反而调转方向,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扎向了深渊最核心、那片连光线和感知都能吞噬的绝对虚无!
就在他们启动的同时,裂隙外的“同化者”舰队也发出了总攻的指令!无数毁灭性的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入,覆盖了他们原本所在的区域!
轰隆隆——!
恐怖的爆炸在身后响起,崩塌的深渊在这股外力冲击下,加速了解体的进程!
陆凡等人对此充耳不闻,他们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一起,在火种那圈灰烬之光的庇护下,艰难地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存在稀释”之力,向着火种标记的那个渺茫坐标,奋力前行!
越靠近核心,那种万物归寂的感觉就越发强烈。意识仿佛被浸泡在冰冷的液氮中,思维变得迟滞,记忆开始模糊,连“自我”这个概念都似乎在动摇、瓦解。护盾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众人的意识虚影也开始变得透明。
“快……到了……”火种的意念也断断续续,其核心光芒都黯淡了许多。
终于,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边缘,他们冲破了最后一层无形的“虚无滤网”,抵达了火种标记的坐标!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虚空中,悬浮着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色裂隙。裂隙内部,隐约可见一些干枯、萎缩的、如同植物根须化石般的规则线条,散发着微弱的、与世界树同源但极其衰败的气息。
这就是那条萎缩的根须通道!它尚未完全闭合!
“就是这里!进去!”陆凡用尽最后力气呐喊。
纯白漩涡猛地收缩,化作一道微光,险之又险地钻入了那道细微的裂隙之中!
在他们进入的下一秒,恐怖的攻击余波席卷而过,将他们刚才所在的那片核心区域也彻底湮灭……
……
仿佛穿过了一条漫长而扭曲的、由枯萎规则构成的隧道。
当众人再次恢复感知时,他们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其奇异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数干枯、断裂的规则脉络,如同巨树的化石血管,杂乱地悬浮在虚空中。空间中弥漫着一种万物衰亡后的枯寂气息,但奇怪的是,那种要命的“存在稀释”效应,在这里却减弱了许多。
他们成功逃出了“无言深渊”!
然而,代价是巨大的。
纯白漩涡几乎彻底消散,众人凝聚的意识体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虚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陆凡更是直接陷入了深度昏迷,灵魂根基的裂纹触目惊心,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守护者网络”火种也光芒黯淡,其核心的七彩琉璃之光与灰烬光边都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陷入了沉寂。
他们虽然逃出生天,但也几乎失去了所有战斗力,漂泊在这片未知的、如同世界树“废弃血管”般的枯萎通道中。
冷月璃紧紧抱着陆凡虚幻的意识体,冰蓝的眸子扫过这片死寂的空间,又看向身后那已经彻底消失的深渊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们活下来了。
但未来的路,更加迷茫,更加艰难。
短暂的喘息之后,是必须面对的现实——如何在这绝境中恢复?如何定位?下一步,该去向何方?
希望的薪火未曾熄灭,但已微弱如风中残烛。
在这片埋葬了无数过去的枯萎通道中,新的抉择,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