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有点刺眼,透过图书馆百叶窗的缝隙,在桌面上切出几道细长的光斑。林栀独自坐在那个他们常坐的角落,面前摊着需要修改的课题报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已经三天了。陆辰言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短信,没有电话,连周铭那家伙都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他去哪了。笔尖在纸上停留太久,晕开一小片墨迹,她烦躁地把那一页撕了下来,揉成一团。
她昨晚又梦到那个雨夜了。梦里陆辰言的眼神欲言又止,那句轻得像叹息的“不重要了”在耳边反复回响,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小片。真没出息,她对自己说。
“在发什么呆呢?”
林栀猛地抬头,看见周铭端着两杯咖啡站在桌前,脸上挂着那种她熟悉的、带着点调侃的笑。他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推过来一杯拿铁:“看你魂不守舍的,给你带了杯咖啡。”
“陆辰言呢?”她顾不上道谢,直接问出了憋在心里三天的问题。
周铭的笑容淡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壁:“他请了一周假,家里有点事。”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走之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那是一个浅黄色的信封,比之前用的都要厚。林栀接过时,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他…还好吗?”
“不太好。”周铭难得收起玩笑的神色,声音低了下来,“但他不希望你知道。”
等周铭走后,林栀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本手工装订的笔记本,封面上什么也没写。翻开第一页,她就愣住了——那是她这学期所有数学笔记的修订版。每一处错误都被仔细标注,旁边用红笔写着清晰的解析,甚至还有她曾经抱怨“太难记”的公式,都被编成了有趣的口诀。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出来的,但她认得出来,那是陆辰言的手笔。
在最后一页,夹着一朵压干的桂花,下面是一行熟悉的字迹:“抱歉,需要离开一段时间。课题资料都在周铭那里,他会帮你。等我回来。”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就像他离开的方式一样突然。林栀轻轻摩挲着那朵干枯的桂花,仿佛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接下来的日子,林栀把自己埋进课题和学业里。她按时完成报告,认真上课,甚至开始预习下个章节的数学内容。只有苏晴知道,她常常对着那本笔记出神,手机总是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连洗澡都要带进卫生间。
周五的课题组讨论,陆辰言的座位空着。赵静和李明似乎知道什么,但都默契地保持沉默。会议结束时,周铭叫住林栀:“他昨天来电话了,问你的报告完成得怎么样。”
“你怎么说?”
“我说你做得很好,就是…”周铭笑了笑,“看起来瘦了点。”
林栀低下头,感觉脸颊发烫。这个人怎么什么都说。
深秋的校园渐渐染上寒意,梧桐叶子开始大片大片地掉落。林栀开始习惯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过他们曾经并肩的路。有时她会在那家甜品店门口驻足,想起他尝她提拉米苏时微微发红的耳尖。店里的提拉米苏还是原来的味道,但她总觉得没有那天一起吃的好吃。
第十天的傍晚,她正对着窗外发呆,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桂花开了。”
没有署名,但她立刻知道是谁。跑到窗边,宿舍楼下的桂花树果然开得正盛,金色的小花在夕阳下像是碎落的星星,香气一直飘到三楼她的窗口。
她拿起手机,反复输入又删除。想问他在哪里,想问他还好吗,想问什么时候回来。最后却只回了一句:“笔记很好用,谢谢。”
发送完才觉得自己太冷淡,又补了一条:“桂花很香。”
三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下周回来。”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她的眼眶突然发热。她抱着手机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暮色四合,桂花香随风飘进房间,萦绕在呼吸间。
那天晚上,林栀做了一个决定。她翻开那本笔记,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小心翼翼地写下一行字:“无论多久,我都会等。”
字迹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合上笔记时,一片桂花从书页中滑落,轻轻落在她的掌心。她把它夹回原处,心想,等他回来的时候,要告诉他这朵花的故事。
而此刻,在另一个城市的医院走廊里,陆辰言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句“桂花很香”,嘴角微微扬起。窗外月色正好,照在他疲惫却温柔的脸上。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第11天,她想我了。”
笔尖停顿片刻,又添上一句:“我也一样。”
走廊尽头的病房里传来父亲的咳嗽声,他合上笔记本,深吸一口气,重新换上那副冷静自持的表情。但这一次,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像漫长的寒冬里,终于看到了一丝春意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