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未明,县革委会第二招待所107房间便已躁动起来。
老王头天不亮就爬起来,对着房间里那块模糊不清、水银剥落的小镜子,奋力捯饬他那身经过一夜阴干、依旧带着潮气和褶皱的“盛装”。他用唾沫沾湿手指,试图将翘起的头发捋顺,又拼命想把紧绷的外套扣子扣得更加妥帖,忙活得满头大汗。
赵小深也一改平日的懒散,早早洗漱完毕,将那双唯一的皮鞋擦了又擦,虽然鞋面已经磨损,但好歹泛起点微弱的光泽。他反复检查着那份由陈卫红整理、他负责保管的《经验总结》笔记本,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做最后的预演。
廖奎则安静得多。他换上了张小花做的那件洗得发白、但最为合身整洁的旧军装,将祖传的刀具用油布仔细包好,揣在怀里。他坐在床沿,看着窗外一点点泛白的天光,听着院子里逐渐嘈杂起来的人声,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仿佛在丈量着时间,也丈量着那份沉甸甸的期望。
`【生理指标监测:心率 78次\/分,血压 118\/75 mmhg,皮质醇水平趋于正常…状态判定:轻度紧张,专注度提升,可进入临战状态。】`
系统的提示让他稍稍安心。至少,身体准备好了。
当三人随着人流,再次来到县人民广场时,这里已然是另一番景象。
昨日还略显空旷的广场,此刻被汹涌的人潮填满。来自全县各公社、厂矿、学校的代表队伍,打着红旗,排着不算太整齐的方阵,聚集在划定的区域内。更多的则是前来观摩的县城居民和周边社员,将广场外围挤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喧声震天。
广场上空,十几面红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主席台被装饰一新,铺着红色的台布,上面摆放着一排蒙着红布的桌子和几个用红绸扎起的话筒。巨大的横幅从主席台顶端垂落,上面写着“**东风县第一届工农兵先进技术经验交流会暨选拔赛**”,白底红字,在初升的朝阳下格外醒目。高音喇叭里循环播放着激昂的革命歌曲,那雄壮的旋律和铿锵的节奏,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现场每一个人的神经,将气氛烘托得无比热烈,也无比……模式化。
“好家伙!这……这比咱们公社开大会气派一百倍!”老王头踮着脚,伸着脖子,眼睛不够用似的四处乱瞟,脸上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紧紧抱着他那用破麻袋片包裹的“长棍”,像握着一根救命稻草。
赵小深也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看见主席台后面坐的那排人没?最中间那个秃顶、戴眼镜的,就是县革委会的孙主任!旁边那个穿着旧军装、不苟言笑的,是县武装部的秦部长!乖乖,评委阵容够硬的!”
廖奎的目光扫过主席台,那些陌生的、带着官威的面孔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的视线随后落在参赛队伍的区域。他看到了食品站队伍前,如同铁塔般矗立的牛大锤,他依旧穿着那身油渍麻花的工装,抱着双臂,闭目养神,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仿佛一台只等启动指令的冰冷机器。他也看到了农技站队伍里,李文军正和几个同样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低声交谈着,手里还拿着那个小笔记本,时不时推一下眼镜,脸上带着知识分子的专注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感。
还有其他队伍,有穿着工装、带着各种自制工具的工人师傅,有皮肤黝黑、手掌粗糙的农民代表,有英姿飒爽的民兵……形形色色,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一种为各自集体争夺荣誉的昂扬(或紧张)斗志。
`【广域环境扫描:检测到高度集中的群体情绪波动,兴奋、紧张、竞争意识混合…】`
`【识别关键目标:牛永春(威胁等级:中高),李文军(威胁等级:中,知识压制型)…】`
`【检测到多个潜在对手,技能类型涵盖机械维修、作物栽培、畜牧改良…】`
`【警告:检测到来自西北角方向的不明注视,持续时间为4.7秒,带有审视及轻微质疑意味…】`
系统的提示让廖奎心中一凛,他下意识地朝西北角望去,只见那边是几个穿着干部服的人,正在低声交谈,并未特别注意他。但那瞬间被窥视的感觉,却如此清晰。这县城,果然处处是眼睛。
就在这时,激昂的乐曲声达到高潮,然后戛然而止。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走到主席台中央的话筒前,清了清嗓子:
“同志们!静一静!”
喧嚣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数千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主席台。
“东风县第一届工农兵先进技术经验交流会暨选拔赛,现在——开幕!”
“哗——!!!”
如同堤坝决口,雷鸣般的掌声瞬间爆发,席卷了整个广场。红旗挥舞,人群欢呼,气氛达到了第一个高潮。
接着,便是例行的领导讲话。县革委会孙主任、武装部秦部长、以及分管农业的副县长依次发言。内容无外乎是“形势一片大好”、“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交流经验、互相学习、共同提高”、“为革命事业贡献力量”之类的套话。声音通过高音喇叭放大,在广场上空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廖奎站在红星公社的队伍里,听着那些宏大而空洞的词汇,感觉有些遥远。他的心思,更多地在观察他的对手,在模拟可能遇到的考核项目,在感受这片陌生战场的气息。
他看到牛大锤在领导讲话时,依旧微闭着眼睛,只有在那位分管农业的副县长提到“要重视传统手艺人的宝贵经验”时,他的眼皮才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而李文军则听得非常认真,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显然是在捕捉与他的“科学”理念相契合的官方表述。
领导讲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就在众人腿脚发麻、注意力开始涣散时,开幕式的重头戏——参赛代表宣誓环节开始了。
各代表队推选出一名代表,上台宣誓。食品站派上的是牛大锤。他大步走上台,没有拿稿子,只是对着话筒,用他那洪钟般、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硬邦邦地吼道:
“我代表东风县食品公司全体职工宣誓:坚决拥护上级领导,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严守规程,保证质量,为全县人民提供放心肉!完了!”
言简意赅,充满力量,与他的人一样,硬邦邦,不带丝毫花哨。台下响起一阵掌声,尤其是食品站方阵,掌声格外热烈。
接着是农技站的李文军。他步履从容地走上台,先是对着领导席和台下各鞠躬一次,然后拿出准备好的稿子,用清晰而富有激情的语调念道:
“尊敬的各位领导,同志们!我代表全县农业科技工作者宣誓:我们将坚定不移地走科学发展道路,深入实践,勇于创新,将最新的农业技术送到田间地头,为落实‘农业八字宪法’,实现粮食增产、畜牧丰收贡献我们的全部智慧和力量!谢谢大家!”
他的宣誓,充满了书面语和时代特色词汇,逻辑清晰,目标明确,赢得了领导席上几位领导的微微颔首和台下不少知识分子的共鸣。
其他厂矿、公社的代表也依次上台,宣誓内容大同小异,都充满了时代特色和集体主义精神。
轮到红星公社了。李主任之前私下暗示过,希望廖奎能上台,露露脸。但廖奎死活不肯——让他当着几千人的面念稿子,比让他空手制服一头疯牛还难。最终,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落在了自告奋勇、且有一定“表演经验”的老王头身上。
只见老王头深吸一口气,紧了紧他那身绷得快裂开的“盛装”,又正了正怀里抱着的麻袋包裹(他坚持要抱着这个上台),迈着一种自以为庄重、实则略显滑稽的步伐,走上了主席台。
他走到话筒前,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主席台上目光炯炯的领导,明显紧张起来,事先背好的词儿忘了一大半。他吭哧了半天,脸憋得通红,突然把心一横,举起右手,扯着脖子,用他那带着浓重乡土口音的嗓门吼道:
“俺……俺代表红星公社老少爷们儿宣誓!保证……保证把猪养好!把地种好!把……把技术学好!绝不给公社丢脸!争取……争取拿个奖状回去!完了!”
这极其直白、甚至有些土得掉渣的宣誓,与前面那些充满革命 rhetoric的宣誓形成了鲜明对比。台下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了一阵远比之前更响亮、更持久的哄堂大笑和掌声!连主席台上几位一直绷着脸的领导,也忍不住露出了莞尔的神色。
老王头在台上臊得满脸通红,抱着他的包裹,仓皇地跑了下来,嘴里还嘟囔着:“笑啥笑?俺说的都是大实话!”
赵小深捂着脸,不忍直视。廖奎看着老王头狼狈的样子,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反而因此放松了些许。
然而,在这看似轻松的氛围下,廖奎敏锐地感觉到,几道更加审视、甚至带着些许轻蔑的目光,从某些竞争对手的队伍里投了过来。尤其是李文军那边,几个年轻的农技员看着老王头,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仿佛在说:红星公社是没人了吗?派这么个活宝上来?
牛大锤依旧闭目养神,但廖奎似乎看到,他那厚厚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
开幕式终于在一种略显滑稽的氛围中结束了。各代表队按照指引,前往不同的比赛区域。真正的较量,即将开始。
廖奎深吸一口气,混杂着尘土、汗水和标语油漆味的空气涌入肺腑。他握紧了怀里的刀。
擂台已经搭好,观众已然就位。明面上是红旗招展、口号震天的交流学习,暗地里,却是技术、理念、出身甚至运气的无声碰撞与角力。
他这条来自青萍之末的土鱼,能否在这片看似广阔、实则暗流汹涌的江河中,搅动起属于自己的浪花?
答案,即将在接下来的刀光剑影与理论交锋中,缓缓揭晓。
开幕式那带着几分滑稽的喧嚣尚未完全在耳边散去,更为现实的考验便已接踵而至。按照大会日程,第一项便是理论笔试。
笔试地点设在县一中的几间大教室里。当廖奎三人跟着指示牌,穿过挂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标语、充斥着粉笔灰和旧木头气味的教学楼走廊时,一种比面对实操考核更甚的紧张感,悄然攥住了廖奎的心脏。
教室门口有工作人员核对参赛证,气氛肃穆。走进指定的教室,只见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刷着绿漆的木质课桌和长条板凳,与公社小学那歪歪扭扭的土坯课桌截然不同。黑板上用粉笔写着“**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又红又专**”几个大字。已经有不少参赛者坐在里面,有的正襟危坐,有的还在翻看着最后的复习资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竞争压力。
廖奎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触手是冰凉的、带着刻痕的桌面。他看了一眼坐在斜前方的李文军,对方已经将钢笔和墨水整齐地摆在桌上,扶了扶眼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而牛大锤则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庞大的身躯几乎将那条小凳子完全包裹,他双手抱胸,闭着眼睛,似乎对即将到来的笔试毫不在意,或者说……早已放弃挣扎?
老王头和赵小深作为随行人员,不能进入考场,只能在教室外焦急地徘徊。老王头甚至试图透过窗户朝里张望,被监考人员严厉地瞪了一眼,才讪讪地缩回脑袋。
`【环境分析:标准化考场,监控严密(两名监考员,前后巡逻)。检测到普遍性考前焦虑情绪…】`
`【目标‘李文军’自信度:85%,‘牛永春’表面平静,生理指标显示心率略高于基础水平…】`
`【警告:宿主理论知识储备与考核要求存在显着差距。建议启动应急检索协议…权限不足,无法直接提供答案。仅可提供基于现有知识库的关联提示…】`
系统的提示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廖奎心底最后一丝侥幸。果然,系统也不是万能的,至少在“作弊”这方面,它有着严格的限制。
铃声响起,两位表情严肃的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粗糙的黄色纸张,油墨印制的字迹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当试卷落到廖奎桌上时,他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题目,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题目分为几个部分:政治思想题、基础科学常识题、专业理论知识题。
政治思想题还算好应付,无非是“党的基本路线是什么?”“农业学大寨的意义?”之类,他在公社夜校和政治学习中被反复灌输过,虽然写得磕巴,但大致意思能蒙对。
基础科学常识题就让他抓瞎了。“**光合作用的基本原理?**”“**常见化肥(如尿素、过磷酸钙)的主要化学成分及作用?**”他只知道庄稼要施肥,太阳晒着长得快,哪里懂什么原理和化学成分?他咬着笔杆,眉头拧成了疙瘩,最终只能在“光合作用”下面歪歪扭扭地写上“**靠太阳长个**”,在化肥成分后面写上“**劲儿大,催苗**”。
最要命的是专业理论知识题。这部分明显是农技站那帮人主导设计的,充满了各种专业术语和“科学”表述。
“**请简述猪丹毒病的病原体、典型临床症状及科学防治措施。**”
病原体?廖奎只知道这种病猪身上会起菱形或方形的紫红色疹块,发烧,不爱动。他凭经验知道用某些草药(比如蒲公英、地锦草)熬水拌食有时能缓解,严重了就得隔离。但“病原体”是啥?他憋了半天,写下:“**病因:热毒入血。症状:身上起红方块,发烧。防治:喂凉性草,隔离。**”
“**论述科学饲养管理中,‘定时、定量、定质’的重要性。**”
这个他稍微有点概念,陈卫红的笔记里提到过。他努力回忆着,写道:“**到点喂,别饿着也别撑着,喂干净好吃的,猪就长得好。**”
“**请说明生猪屠宰过程中,同步检疫的主要环节和意义。**”
这个他熟!但题目强调的是“同步检疫”和“意义”。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写道:“**主要环节:看肉色,摸淋巴结,闻味道。意义:防止病猪肉害人。**”
每一道题,对他而言都是一场煎熬。他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翻译,拼命地想把自己那套建立在经验和感觉基础上的“土知识”,翻译成试卷上需要的、带着“科学”光环的规范语言。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划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时不时因为停顿而留下一个墨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军装也渐渐被汗水濡湿。
教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的声音和偶尔的咳嗽声。廖奎能听到斜前方李文军那流畅的、几乎不间断的书写声,仿佛那些题目对他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他也能感觉到后排牛大锤那边长时间的静默,偶尔传来一声压抑的、不耐烦的叹息,或者笔杆重重搁在桌上的声音——显然,那位老师傅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可能更糟。
`【检测到宿主答题内容与标准答案契合度:政治题 65%,基础科学题 12%,专业理论题 31%…综合预估得分低于及格线…】`
`【提示:当前第3大题第2小题,涉及‘寄生虫生命周期’,可在《赤脚兽医手册》第47页找到相关描述(宿主已阅读)…】`
`【提示:当前第4大题第1小题,‘饲料青贮技术原理’,与老王头发现的‘酸不溜’野菜发酵现象存在微弱关联…】`
系统断断续续地提供着一些基于他已有知识的微弱提示,但这更像是杯水车薪。有些名词他连听都没听过,更别提理解和作答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监考老师如同幽灵般在过道里无声地巡逻,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考生。当其中一位走到廖奎身边时,目光在他那写得歪歪扭扭、满是口语化表述和错别字的试卷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微微皱起,摇了摇头,又走开了。
那无声的摇头,像一根针,扎得廖奎脸颊发烫。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放弃,就算胡编乱造,也得把空格填满!他想起了谢薇的认可,想起了李主任的期望,想起了老王头的江湖嘱托,更想起了张小花那句无声的“争口气”!
他开始运用自己全部的“智慧”和“经验”去“破解”那些天书般的题目。遇到不懂的病原体,他就根据自己的理解编一个“湿热毒”、“寒邪”之类的词;遇到需要论述意义的,他就往“提高产量”、“保障安全”、“为人民服务”上面靠;遇到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他就把题目里出现的关键词反复组合、扩写,好歹凑够字数……
这简直比让他分解一头结构复杂的种猪还要耗费心神。
当他终于将试卷上最后一个空格用他那狗爬似的字迹填满时,结束的铃声正好响起。他如同虚脱般放下笔,感觉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试卷被收走。教室里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响起了各种叹息、议论和放松的吐气声。
李文军从容地整理着文具,脸上带着淡淡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牛大锤则黑着脸,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凳子被他沉重的身体带得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显然心情极差。
廖奎坐在座位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教室。
早已等在门口的老王头和赵小深立刻围了上来。
“咋样咋样?奎子,题难不?”老王头急切地问,手里还紧紧抱着他那根麻袋包裹。
赵小深则更关心细节:“奎哥,政治题和基础题怎么样?专业题有没有涉及到咱们准备的那些内容?”
廖奎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好。很多……看不懂。”
老王头一听,顿时垮下脸来:“完了完了!这第一炮就没打响!俺就说嘛,动笔杆子不是咱的强项!”
赵小深也比较沮丧,但还是安慰道:“没关系,奎哥!笔试只占一部分分数,后面实操才是重头戏!把你那手绝活亮出来,一样能拉回分数!”
正说着,李文军和几个农技站的年轻人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谈笑风生。
“文军,这次题目设置得不错啊,很有水平!”
“是啊,尤其是那道关于饲料配比优化的计算题,完全体现了科学饲养的精髓!”
“某些公社来的同志,怕是要交白卷喽!”一个年轻人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廖奎这边一眼,引起一阵低低的哄笑。
李文军倒是保持了表面上的风度,对廖奎点了点头:“廖师傅,考完了?感觉如何?这种理论考核,对于实践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来说,确实可能有点吃力。不过没关系,后面还有展示手艺的机会。”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安慰,但那语气和眼神,分明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优越感。
廖奎抿紧了嘴唇,没有回应。他知道,在这第一轮无声的交锋中,自己一败涂地。科学理论的壁垒,如同县城的城墙般高大坚固,将他牢牢地挡在了外面。
他这条靠经验和手感吃饭的土鱼,在知识的江河里,第一次尝到了呛水的滋味。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实操考核,他将面对的是牛大锤那纯粹力量的碾压,以及更多未知的挑战。
他摸了摸怀里冰冷的刀柄,目光投向远处实操考核的场地。
理论他不行,但动真格的,他未必会输!
这口气,还得靠手里的刀来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