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刚推开会议室的门，一股混着机油和汗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屋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有穿工装的，也有披着旧战术外衣的，全都盯着他。林悦跟在后面，手搭在腰间的信号枪上，没说话。
“你就是那个非要往地底下钻的外来者？”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开口，声音沙哑，“叫陈渊是吧？”
“是我。”陈渊站定，没坐下，“昨晚我们测到的信号变了位置，说明他们在动。再拖下去，咱们连入口都找不到。”
“我们？”旁边一个戴护目镜的女人冷笑，“你们想查真相，我们只想活命。你们一来，K-13的巡逻队就多了三倍。你觉得这是巧合？”
“不是巧合。”陈渊看着她，“是他们怕了。我们能摸到通风井，就能摸到蜂巢。他们慌了，所以加强警戒。”
“那你打算怎么办？”另一个年轻点的男人站起来，“直接打进去？拿头去撞自动炮台？”
“我没说要强攻。”陈渊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打印粗糙的地图，“这是昨晚重新扫描的地下结构。三条主通道，两条被封，只剩中间这条还能走人。我建议先派小队探路，带屏蔽器，别触发警报。”
屋里一下子吵了起来。
“探路？上次派出去的两个兄弟到现在都没回来！”
“现在不去，等他们把系统升级完了再去送死？”
“你们外来人懂什么？这地方每一块钢板下面都埋过人！”
林悦听得火大，往前一步：“那你们打算一直缩在这破基地里？等K-13哪天心情不好，直接炸了你们？”
“你闭嘴！”护目镜女人猛地拍桌，“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们付出了什么！”
陈渊抬手拦住林悦，对主位的男人说：“我知道你们有顾虑。但你们也清楚，单靠自己翻不了身。我们需要彼此。”
“合作？”中年男人冷笑，“你们查你们的情报，我们打我们的仗。别拿我们的命给你们铺路。”
“我不是来铺路的。”陈渊掏出终端，调出一段视频，“这是昨天缴获的无人机日志回放。看到这个坐标了吗？它每十二秒接收一次指令。这不是普通的控制信号，是某种中枢在调度。如果我们不打断它，他们的防御系统会越来越聪明。”
没人说话了。
过了几秒，角落里一个一直沉默的老工人开口：“你说的中枢……是不是在老排污管那边？”
“差不多。”陈渊点头，“靠近压力阀区，那里散热好，适合藏设备。”
老工人叹了口气：“那片区域……是我们当年亲手焊死的。上面说那是废弃区，不准进。可我知道，有人半夜偷偷打开过。”
“谁干的？”林悦问。
“还能是谁？”他苦笑，“本地招的‘志愿者’。签了协议，说是进技术组，结果再也没出来。我儿子……就是其中之一。”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主位的男人脸色变了变：“老周，这话不能乱说。”
“我乱说？”老工人红了眼，“我亲眼看见运输车往下面送人！你们当领导的，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没人接话。
陈渊缓缓说道：“我不是来追究过去的。但现在，我们必须联手。他们已经在调整部署，信号源转移了。如果再不动手，下次我们连探测的机会都没有。”
“你就这么确定能成？”主位男人盯着他，“万一你是K-13派来的呢？故意引我们暴露？”
“你要真信这个，我现在就走。”陈渊把终端合上，“但我提醒你一句，昨晚信号中断的时候，你们的人有没有收到预警？没有。说明你们的情报系统早就废了。而我们，至少还能抓到波形变化。”
屋里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分钟，老工人突然站起来：“我支持他。”
所有人看向他。
“我不信什么外来人本地人。”他说，“我只信谁敢往下走。二十年前我不敢，现在我不想再看着别人替我去死。”
护目镜女人还想说什么，主位男人抬手制止了她。
“还有谁？”他问。
短暂的停顿后，一个穿维修服的年轻人举手：“我算一个。我爸是被他们抓走的，我想知道他到底在哪。”
接着，又有一个，两个，四个……
主位男人脸色铁青：“你们这是要把整个据点都搭进去！”
“我们不是去送死。”陈渊说，“是去找一条活路。而且我保证，行动之前，所有方案都会和你们一起定。不是我指挥你们，是我们一起决定怎么打。”
“说得轻巧。”护目镜女人冷笑，“等出了事，你们拍拍屁股走人，我们还得收拾烂摊子。”
“我不走。”陈渊看着她，“找到蜂巢之前，我哪儿也不去。你们可以派人盯着我，也可以随时终止合作。但有一点——现在不试，以后就没机会了。”
屋里安静了很久。
最后，主位男人缓缓开口：“我可以允许你们继续侦查。但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所有行动必须提前报备，不得擅自进入禁区。第二，一旦发现危险升级，立刻撤回，不得恋战。”
“可以。”陈渊点头，“但我加一条——你们得开放一部分历史记录。特别是三年前的招募名单和工程日志。不然我们连目标都定不准。”
“这不可能！”护目镜女人猛地站起来，“那些资料涉及太多人！”
“那就别怪我们到时候误伤。”陈渊语气平静，“我不想知道谁背叛了谁，我只想知道哪条路能通到核心。你们藏着掖着，最后倒霉的是所有人。”
主位男人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点头：“我可以给你部分文件。但仅限内部查阅，不准复制，不准外传。”
“行。”陈渊伸出手，“合作开始。”
男人迟疑了一下，握了上去。
林悦松了口气，小声嘀咕：“总算没谈崩。”
会议散了以后，陈渊没走远，留在大厅角落整理设备。老工人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水。
“谢谢你替我们说话。”老人低声说。
“不用谢我。”陈渊接过水，“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白白死了。”
“有些人……早就死了。”老人望着远处的墙，“只是还没断气。”
正说着，主位男人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加密硬盘。
“这是你能看的部分。”他把硬盘放在桌上，“密码是六位数，你自己猜。我们不会帮忙。”
陈渊拿起硬盘，感觉外壳有点温热，像是刚从读取器里拔出来。
“谢谢。”他说。
男人转身要走，又停下：“别以为握手就算完事。我们信的不是你，是形势。要是你搞砸了，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我明白。”陈渊点头，“谁都不是傻子。”
林悦凑过来，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这些人真是麻烦，一会要打一会又要帮，搞得像做买卖似的。”
“本来就是买卖。”陈渊把硬盘塞进包里，“用情报换信任，用行动换支持。他们怕我们挖太深，我们怕他们中途撂挑子。就这么简单。”
“那你猜得出密码吗？”她问。
“试试呗。”陈渊拉开椅子坐下，“无非是日期、编号、或者某个重要数字。”
他打开终端，插上硬盘。屏幕亮起，提示输入密码。
林悦盯着他操作，忽然说：“你说……会不会是‘志愿者’的编号起点？”
陈渊手指一顿。
他想起老工人说过的话——“我儿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试了个数字：000731。
错误。
又试了一次：001984。
还是错。
第三次，他输入了三年前最后一次公开招募的公告日期。
屏幕闪了两下，绿灯亮起。
“进去了。”他说。
林悦凑近屏幕，第一条文件标题缓缓加载出来：
《K-13地下设施第七神经接入点建设日志 - 第一卷》
文档末尾，有一行手写备注：
【接入样本调试完成，意识同步率稳定在67%。建议追加外部观测单位，优化行为预测模型】
陈渊盯着那句话，手指慢慢收紧。
就在这时，大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抬头看去，主位男人带着四个全副武装的队员走了进来，站在门口没动。
“怎么了？”陈渊问。
男人盯着他手里的终端，声音低沉：
“你刚才……用了谁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