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感觉脸上一阵冰凉，像是有人往他额头拍了湿布。他睁开眼，视线模糊，只能看见头顶一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
“醒了？”林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再不醒，我就要给你人工呼吸了。”
他没力气回嘴，只是动了动嘴唇：“到哪了？”
“快了。”小李蹲在控制台前，手指在面板上飞快敲打，“尘云边缘，舰队防线大概还有三公里。但问题来了——他们没认出我们。”
屏幕上一闪一闪，显示着外部雷达信号。六个红点正缓缓逼近，炮口锁定图标跳了出来。
“防御系统把我们当敌舰了。”小李苦笑，“通讯断了，信号弱得像快没电的遥控器。”
陈渊撑着座椅扶手想坐直，胸口一阵闷痛。他深吸一口气：“用摩斯码。”
“什么？”
“旧式光码。”他闭上眼，脑子里过着舰队识别协议，“我记得紧急回归频段是……三短两长三短，间隔0.5秒。你用手控模式，接通应急灯电路。”
小李愣了下：“你是说，用闪灯发密码？”
“对。现在就做。”
小李立刻动手拆面板，扯出两根线头接到主控板。林悦已经站起身，拉开舱侧维修口。
“我出去打手势。”她说，“万一他们看不懂灯，至少还能看人。”
“太危险！”小李抬头，“外面没有防护，随便一点碎片都能把你撞飞！”
“那就别让他们有时间犹豫。”林悦套上轻型外骨骼，扣紧头盔，“你们负责发信号，我负责让他们相信——这真是我们。”
她打开外舱门，气压差差点把她掀出去。陈渊伸手想去拉，却只抓到一把冷空气。
林悦稳住身子，踩上舱顶。她抬起双臂，在漆黑背景中打出标准识别手势：右手横扫胸前，左手比出“V”形，然后指向逃生舱。
与此同时，小李按下开关。
应急灯开始闪烁。
滴、滴、滴——长、长——滴、滴、滴。
一遍，又一遍。
三人屏住呼吸盯着屏幕。
雷达上的红点停住了。
几秒后，一道新信号接入频道。
“代号‘铁砧’，请确认身份。”
小李猛地一拳砸在扶手上：“通了！”
陈渊松了口气，整个人往后一靠。可还没等他缓过来，林悦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炸响：“别高兴太早！我看到炮台充能了！他们还在瞄准！”
所有人抬头看向监控画面。
远处一艘主力舰的侧翼炮阵正缓缓转动，能量条迅速攀升。
“他们不确定！”小李喊，“还在验证！”
“那就再加一把火。”陈渊咬牙，“把最后一点能源全调到通讯模块，发语音。”
“只剩百分之三了，发完可能连维生系统都撑不住。”
“发。”
小李咬牙，把动力核心剩余能量全部切向通讯阵列。
频道开启瞬间，陈渊对着麦克风低吼：“代号‘铁砧’，撤离组归航，请接应！重复，撤离组归航！”
信号断了。
舱内陷入死寂。
灯光彻底熄灭，只剩下仪表盘微弱的绿光。
三个人谁都没说话。
直到——
“收到，‘铁砧’。接应编队已出动，保持当前位置。”
下一秒，两艘护航艇从黑暗中冲出，一左一右夹护着他们，炮口对外严阵以待。
林悦从外面爬回来，摔进座位，摘掉头盔，头发全湿透了。
“下次，”她喘着气，“能不能挑个舒服点的方式回家？”
陈渊想笑，结果咳出一口血。
医疗组是在对接通道里接走他的。担架刚抬出去，就有医生围上来量血压、测脑波。
“肋骨断了三根，肺部有积血，必须马上手术。”一个女医官说。
“等等。”陈渊抓住她的手腕，“先让我看一眼战场态势。”
“你现在不能——”
“让他看。”林悦跟进来，手里拿着数据板，“他说的每一句，可能都关系到接下来几千人的命。”
医生犹豫了一下，点头。
数据板亮起，显示当前区域三维图。海盗舰队正在重组阵型，六艘追击艇已汇合，后方还有一支主力编队快速接近。
“他们没放弃。”小李站在门口，盯着图，“而且速度比预估快了至少二十分钟。”
“说明指挥系统虽然乱，但还没崩。”陈渊盯着屏幕，“头目不在，但有人临时接管了。”
“高层觉得你是逃出来的情报员。”林悦低声，“但他们不信你能搞清楚对方战术节奏。”
陈渊没说话，等了几秒才开口：“把最后一段录像放出来。”
林悦点开文件。
画面晃动，是逃生舱摄像头录下的影像：海盗旗舰平台爆炸，追兵阵型散乱，三艘快艇在转向时出现明显延迟，火力分布也不协调。
“看这里。”陈渊指着其中一艘，“它的主炮充能比正常慢了1.3秒。这不是故障，是命令传递延迟。”
小李立刻补充：“我截了他们的通讯频段。过去十分钟里，加密协议换了四次，频道跳转毫无规律。典型的指挥链断裂特征。”
医官皱眉：“可就算他们乱，我们也不能冒进。这片区域全是小行星，大型舰队展开困难。”
“所以不能硬拼。”陈渊坐起来，护士赶紧扶他，“我们要利用地形。”
“怎么说？”
“把舰队分成三组。一组在正面释放干扰信号，假装主力推进；第二组藏在c区岩群背面，等敌人调兵时从侧翼突袭；第三组留作预备队，随时支援。”
“那你呢？”林悦问。
“我带机甲小队去前面诱敌。”
“你这样子还能开机甲？”小李瞪大眼。
“修一下就行。”陈渊咳嗽两声，“只要能动，就能指挥。”
医官还想反对，却被赶来的指挥官拦下。
“让他试试。”那人看着投影图，“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
半小时后，陈渊坐在旗舰指挥区旁的临时作战席上，身上套着应急医疗外骨骼，脖子和胸口缠着固定带。面前是立体投影，不断刷新着敌我位置。
林悦换了身战斗服，正带着侦察小组做最后检查。
小李被调进了通讯调度组，耳机一直没摘，手指在键盘上不停敲。
“信号加密完成。”他说，“新频段已同步，他们截不到我们的指令。”
“诱饵部队准备就绪。”林悦在频道里汇报，“五台机甲，全部装了干扰装置和假信号发射器。”
“出发吧。”陈渊按下确认键。
投影上，一支小型编队缓缓驶出主力阵列，朝着小行星带深处移动。
海盗舰队很快有了反应。三艘战舰调头，六艘快艇加速逼近。
“他们上钩了。”小李盯着雷达，“主力正在往b区集结。”
“通知第二梯队。”陈渊盯着屏幕，“等敌人三分之二兵力进入裂谷带，立刻包抄。”
林悦的声音传来：“记住，我们只是诱饵。别贪功，活下来才是任务完成。”
“明白。”陈渊看着前方密布的岩石群，“现在，轮到我们牵着他们鼻子走了。”
突然，小李喊了一声：“等等！右翼发现异常移动！”
所有人看向右侧。
一个红点正从陨石阴影中滑出，速度极快，轨迹诡异。
不是海盗的制式战舰。
也不是己方单位。
它贴着岩壁前进，像某种捕食者在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