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巡逻车残骸旁的通讯器发出断续的电流声，像是催命的倒计时。
陈渊盯着控制面板上右臂的压力值，0.55，还在缓慢往上升。他知道这层橡胶垫撑不了太久，温度一高就会软，一软就漏，再厉害的机甲也得趴窝。
“不能再等了。”他低声说，“他们马上就要合围。”
老王蹲在机甲旁边，手里已经把剩下的橡胶片铺好，又从废料堆里翻出两块薄铁皮，“我给你夹一层，压住边缘，至少能撑几分钟。”
陈渊没说话，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但现在要的也不是长久，只要一轮爆发，能把敌人打懵就行。
老王动作利索，把铁皮卡在接缝两侧，用小型夹具拧紧。那橡胶已经被热胀得微微鼓起，夹上去之后发出轻微的“吱”声。
“行不行？”老王问。
“试试。”陈渊爬上驾驶舱，重新接入主控系统。
他手动调低右臂输出功率到65%，又设置成间歇供能模式，每运行三秒停一秒，让液压系统有时间散热。虽然力量受限，但至少不会当场崩裂。
左臂的蒸汽锤他已经提前蓄能，压力表显示已达到峰值。这一击不出则已，出就得见血。
“准备好了。”他说。
老王退到锅炉后方，手里还攥着钳子，“你要冲哪边？”
“东北角。”陈渊看着外置摄像头传回的画面，“那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拿脉冲枪，一个背着电磁网发射器。先拆他们的爪子。”
话音刚落，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厂门口。七个人呈扇形散开，战术灯扫过地面和残骸，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们以为我们只剩挨打的份。”陈渊冷笑一声，“那就让他们看场好戏。”
他让老王去厂房后侧，把那几桶废弃机油点着。油桶早就漏了底，但残留的油渍够呛人。
火光一起，黑烟滚滚，顺着风往厂区正面飘。敌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两人调头往那边走，剩下五人也放缓了推进速度。
“就是现在。”陈渊按下启动键。
机甲背部蒸汽阀轻响，左腿喷口缓缓加压。他没有全开，而是采用短促推进的方式，贴着墙根低姿移动，避开正面视野。
敌人的阵型因为烟雾出现了短暂混乱，东北角那两人甚至开始咳嗽，抬手遮挡视线。
陈渊抓住空档，猛然全功率启动左腿喷口。
轰的一声，机甲像炮弹一样从侧翼死角冲出，地面被踩出一道裂痕。
背电磁网的那人刚反应过来，陈渊的左臂锤已经砸到眼前。
那一锤带着蓄能后的全部动能，直接把人连同装置一起拍进废料堆，金属骨架当场扭曲变形。旁边拿枪的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横扫的锤尾扫中肩膀，整个人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在地。
包围圈瞬间撕开一个口子。
“干得漂亮！”老王在后面喊。
陈渊没回应，立刻调整姿态，右臂虽然不敢发力，但他用机械手指抓起地上一根断裂的钢筋，猛地朝正前方投掷。
三十米外，一名正在架枪的敌人手腕被砸中，枪脱手落地。
其他人这才意识到主攻方向不是烟雾区，而是侧翼。
“集中火力！”有人吼。
两道脉冲光束射来，陈渊迅速低头，背部装甲硬抗一发，另一发擦肩而过，在墙上炸出火星。
他趁势绕行，不再直线突进，而是走弧线路径逼近剩余敌人。这样能避开交叉射击的最佳角度。
敌人躲在巡逻车残骸后，形成临时掩体，但位置太集中，一旦坍塌就无处可逃。
陈渊打开外放音响，播放一段录好的引擎轰鸣声，声音从三个不同方向传出，像是有多个目标同时逼近。
敌人果然分神，有人抬头张望，有人调整瞄准方向。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
陈渊操控左臂连续两记短促重击，分别砸向支撑掩体的两根支架。第一击震松螺丝，第二击直接打断连接处。
哗啦一声，遮蔽物倒塌，碎铁皮砸了三人一身。
最后一个还想爬起来开枪，陈渊抬腿一脚踹飞武器，顺势将人逼到墙角。
场上只剩下一个人举手投降，缩在车后不敢动。
其余六人，三个重伤倒地，两个弃械逃跑，还有一个刚才被钢筋砸中手腕的，正扶着墙往外挪。
局势彻底逆转。
陈渊让机甲单膝跪地，左臂锤微微颤动散热，右臂接口处缠着显眼的黑色橡胶带，系统依旧亮着黄灯，但压力稳定在0.6以下。
他没追击。
这种时候追出去反而容易中埋伏。对方既然敢派这么多人来，背后一定还有指挥链在运作。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原地待命，保持威慑。
老王从锅炉后跑出来，手里还拿着电线，“你还真把他们打散了。”
“不是我打散的。”陈渊摘下头盔，擦了把汗，“是他们自己乱了阵脚。一群训练兵，打顺风仗还行，被人反手一击就慌。”
“那你下一步打算咋办？”
“等。”陈渊重新戴上头盔，“他们肯定会再调人，但不会太快。刚才那波已经是最近的机动队了，接下来得从城区调，至少二十分钟。”
“我们就在这儿干等着？”
“不光等。”陈渊调出地图界面，“你记得咱们来时路过那个变电箱吗？离这儿三百米，供电主线就在那儿。你要是能把它弄停，整个片区的监控都会瘫痪。”
老王眼睛一亮，“你是想……”
“制造混乱。”陈渊点头，“他们靠通讯和监控调度，我们把这些掐了，他们就成了瞎子。到时候别说增援，连撤退都得乱套。”
老王咧嘴笑了，“这招损啊，我喜欢。”
他正要动身，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引擎声。
“又来车了？”他皱眉。
陈渊看了眼雷达，摇头，“不对，声音太轻，不是巡逻车。像是……民用运输车。”
“会不会是平民误入？”
“不知道。”陈渊眯起眼，“但不管是谁，这时候出现在这儿，都不简单。”
他让机甲缓缓站起，左臂重新蓄能，右臂保持防御姿态。
运输车在厂门外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两个人，穿着普通工装，手里拎着工具箱。
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看厂房，大声喊：“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城东维修组的，接到报警说这里有非法用电，过来检查线路！”
老王愣住，“还真有维修工？”
陈渊冷笑，“维修工半夜出勤？还刚好撞上这场战斗？太巧了。”
“那他们是……”
“探路的。”陈渊手指搭在发射键上，“资源垄断者不敢亲自来，就派些小角色试探虚实。看看我们还有没有战斗力，值不值得继续投入兵力。”
“要不要吓走他们？”
“不用。”陈渊突然下令，“让机甲往前走十步，停在废料堆中间。”
老王不解，“干嘛？”
“让他们看清楚。”陈渊声音冷了下来，“看清楚这台机甲还能动，看清楚地上躺了多少人，看清楚谁才是这片厂区的主人。”
机甲缓缓前行，每一步都让地面震动。左臂蒸汽锤抬起半尺，散热口喷出白雾。右臂虽然动作迟滞，但依然稳稳支撑着机体。
运输车上的两人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发白。
其中一个转身就想上车。
陈渊让机甲突然发出一声低沉轰鸣，像是野兽警告。
那人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驾驶座的司机已经发动车子，轮胎打滑了几下，猛地掉头狂奔。
尘土飞扬中，车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老王吐了口气，“跑了。”
“跑得好。”陈渊收回机甲，原地坐姿防御，“让他们回去报信，就说我们没倒，而且比之前更难啃。”
老王走到他旁边，蹲下身子，“接下来呢？”
陈渊看着远处漆黑的道路，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伸手摸向控制面板，调出右臂的维修日志。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临时修复材料即将达到耐热极限，建议立即更换标准密封组件】。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慢慢移向确认键。
最终，他没有点击。
而是切换到通讯频道，输入一段加密信号。
信号目的地，是城邦地下网络的一个匿名节点。
发送成功后，他轻声说：
“该来的总会来，但我们得先让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