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屏幕上的倒计时归零，公共监控画面自动切换到西北角的废弃净水管道。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台三脚支架的侦察信标正稳定运转，天线微微颤动，像一只扎进营地皮肤里的毒虫。
陈渊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一夜没合眼，但他脑子很清醒。他拿起通讯器：“林悦，把信标信号源的数据打包，发给昨晚参会的五支队伍。”
“已经发了。”林悦的声音从数据舱传来，“还附上了地下管网结构图，他们能看懂威胁在哪。”
“好，召集他们来战术室，开晨会。”
半小时后，五个人陆续进了指挥区。老赵披着旧工装，阿兰换了身干净衣服，其他人也都带着记录板或手写本。没人说话，气氛有点沉。
投影亮起，陈渊直接播放信标落地后的扫描波形图。
“这玩意儿不是拍照用的。”他说，“它在测地层密度，重点扫的是能源站和净水系统的位置。敌人已经在画爆破点。”
老赵皱眉：“你是说……他们准备炸基础设施？”
“不止是炸。”林悦接过话，“一旦主反应堆被毁，整个废土区的供能系统得瘫痪两个月。净水模块停产，空气过滤停摆，大家只能喝辐射水。”
屋里安静了几秒。
角落里一个戴帽子的小队代表低声问：“那我们加固就行了吧？没必要搞什么联盟。”
“加固？”陈渊摇头，“你一个人守得住四面八方？海盗不会正面强攻，他们会派小队渗透、爆破、放毒气。昨天来的六架无人机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多。”
他调出星域航线图：“过去一个月，周边七条补给线断了六条。这不是巧合，是清场。他们要把所有独立势力一个个吃掉。”
阿兰咬了咬嘴唇：“可联盟之后听谁的？资源怎么分？万一打起来，让我们去送死怎么办？”
“我不当总指挥。”陈渊说，“决策三人轮值，投票定事。我只负责执行。你们不信我，可以换人。”
老赵冷笑：“那你图啥？”
“图活命。”陈渊看着他，“我也在这片废土上，我的人也在。机甲坏了没人修，伤员多了没人救。我不是来当官的，是来搭伙过日子的。”
没人再说话。
林悦补充：“我们正在建加密广播网，每支队伍都能接入。哪个区域遇袭，十分钟内全境通报，救援队按预案出动。不会让任何人孤军奋战。”
阿兰犹豫了一下：“那……我们的物资储备怎么算？”
“不算。”陈渊说，“但防御资源按需求分配。你们营地人多，就优先加固；矿区重要，就多配火力节点。前提是，你们得派人进指挥部，一起商量怎么防。”
会议散了，五人都没当场签字，但也没走人。
陈渊对林悦说：“去工人区一趟，找老王聊聊。”
两人穿过锈蚀的蒸汽管道，来到底层工人聚居点。这里没有岗哨，也没有围墙，只有几排用废旧钢板搭起的棚屋。老王正在修一台水泵，看见陈渊来了，擦了擦手迎上来。
“听说你们要搞联防？”他问。
“是。”陈渊点头，“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老王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不怕出力，只怕出了力，分不到饭。上次东区抢修电网，我们干了三天，结果水电还是优先供给矿团。”
林悦问：“那你希望怎么改？”
“三条。”老王伸出三根手指，“第一，防御工事轮班共建，谁干活谁优先使用避难所；第二，战损补偿统一标准，死了人，家属要有安置；第三，资源产出按贡献比例分配，不能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陈渊掏出记录板，一条条记下来。
“我可以把这些带进协调会。”他说，“你愿意参加吗？”
老王一愣：“我？我能说什么？”
“你说的才是实话。”陈渊看着他，“联盟要是没你们这些人撑着，修不了墙，通不了电，打三天就得垮。”
老王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油污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陈渊的眼睛，点了点头。
下午三点，第二次协调会开始。
陈渊把老王提出的三点建议投在屏幕上。
“这是工人代表的意见。”他说，“我建议纳入联防协议。谁守前哨，谁多得补给；谁修防线，谁优先用水电。所有关键设施由联防军统一调度，但维护人力按区域征调，收益反哺本地。”
老赵皱眉：“这不就是按劳分配？”
“对。”陈渊说，“不然呢？靠关系？靠枪多？”
阿兰开口：“情报系统呢？谁来管？”
林悦拿出一份文件：“加密通讯网由三方共管，每支队伍派一名技术员入驻控制中心，轮流值班。任何预警信息实时同步，不得延迟或屏蔽。”
她顿了顿：“这不是谁领导谁，是大家互保。”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老赵摸着下巴：“那……指挥权怎么定？”
“轮值制。”陈渊说，“三人小组，每三天换一次。我不参与表决，只负责执行命令。我的机甲，永远在最前线。”
老王突然举起手：“我代表工人队，加入联防协议。”
所有人转头看他。
他有些紧张，声音却很稳：“我们有三十个熟练技工，十五台工程外骨骼。从今天起，听调不听宣。”
陈渊看着他，点点头。
阿兰深吸一口气：“北境拾荒联盟……加入。”
老赵叹了口气：“东区矿团也签。但有个条件——下次轮值，必须让我们的人进决策组。”
“同意。”陈渊说。
五份电子签名依次落下，联盟协议生成副本，自动上传至加密服务器。
林悦轻声说：“成了。”
陈渊没笑，只是把协议存进终端，然后打开布防图。
“第一套联防调度预案现在启动。”他说，“东区负责西线警戒，北境接管南区巡逻，工人队协助加固中央枢纽。通讯网两小时内完成最终调试。”
他看向林悦：“你去数据舱，准备全天候值守。”
林悦点头，拎起设备包走了。
老王也站起来：“我回去组织人手，先把东侧防爆墙加高。”
“谢谢。”陈渊说。
老王摆摆手：“不用谢。咱们都是为了活下去。”
指挥区只剩陈渊一个人。他坐在操作台前，调出星域雷达图。西北方向，八个光点依旧悬浮在低空，静止不动。
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他打开通讯频道，声音平稳：“各岗位注意，联防机制已激活。一级战备状态，持续待命。”
说完，他摘下外套，卷起袖子，开始检查机甲远程唤醒系统的连接状态。
终端提示音响起，机甲自检进度87%。
他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指令：
【联防军第一序列，随时准备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