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靠在墙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节发白，掌心全是油污和干掉的血迹。刚才那一趟电缆井爬得他浑身发软，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赵铁锤站在控制台前，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动力系统已经稳定，维生系统也恢复了运转。他忽然转过身，看着陈渊。
“你修得不错。”
陈渊没吭声。他知道这不是夸奖，是确认。
“不是谁都能在这种地方冷静下来找问题。”赵铁锤走近两步，“你没慌，也没乱动设备，直接定位到接线盒的问题。这说明你懂原理，不只是会动手。”
陈渊抬起眼。他有点累，但脑子还清醒。
“我只是修过电梯。”他说。
“电梯？”赵铁锤笑了下，“那玩意儿连机甲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可你刚才处理电流倒灌的方式，跟老机械师一个路子。”
他顿了顿，把扳手从腰带上取下来，随手扔进工具包。
“光修管线没用。海盗不会因为你修得好就放过你。他们只会看谁打得赢。”
陈渊皱眉。“你想让我学操控机甲？”
“不是想，是必须。”赵铁锤转身朝门口走，“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当个修理工，哪天死在电缆井里都没人知道；另一个是学会怎么打，让自己活得久一点。”
他说完就往外走，脚步没停。
陈渊站在原地，没动。
过了两秒，他抬脚跟了上去。
走廊比之前亮了些，应急灯还在工作。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说话。路过维修大厅时，那台半拆解的机甲还停在那里，外壳打开了一半，露出里面的线路和液压杆。
赵铁锤没停下，一直走到尽头的一扇金属门前。门旁边有个小屏幕，他伸手按了一下指纹。
“滴”一声，门开了。
里面是个宽敞的房间。灯光从天花板均匀洒下，地面是防滑金属板，四周摆着几排操作台和投影屏。最显眼的是中央区域——一台完整的重型作战机甲正立在那里，高达十几米，通体漆黑，肩部装有武器模块，腿部关节处覆盖着厚重装甲。
陈渊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仰头看着这东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么小。
“这是训练用机甲，型号mK-3。”赵铁锤走进去，顺手打开了主控电源，“不能飞，也不能上战场，但结构和实战机型一样。你今天要学的，就是它。”
投影屏亮了起来，显示出机甲的三维结构图。
“先讲最基础的。”赵铁锤指着屏幕，“机甲分三个部分：动力系统、控制系统、战斗模块。你得先明白它是怎么活的，才能让它听你的。”
陈渊走到操作台前，盯着那张结构图。
“动力系统是核心。”赵铁锤说，“就像人的心脏。它提供能量，驱动所有部件。我们这台用的是小型聚变电池，藏在胸口位置。一旦炸了，整台机甲就是废铁。”
他用手划过屏幕，切换到内部剖面图。
“能量从电池出发，通过主回路输送到四肢和武器。这些线路叫‘动力脉络’，断一根，对应部位就废。”
陈渊点点头。“类似电路分配？”
“对。但比你地球上的电网复杂得多。”赵铁锤看了他一眼，“你别想着照搬经验。这里的电压能直接把人汽化。”
他继续讲：“控制系统负责接收指令。驾驶员坐在驾驶舱里，通过神经接口和操控杆发送信号。信号传到中央处理器，再分配给各个执行单元。”
“神经接口？”陈渊问。
“就是插头。”赵铁锤比了个手势，“插进后颈的数据端口，机器读你的脑电波，你感觉得到它的状态。熟练的人能做到人机同步，抬手就抬手，不用想。”
陈渊听着，脑子里已经开始拆解这个流程。
“最后是战斗模块。”赵铁锤走到机甲旁边，拍了下它的腿，“武器、装甲、推进器，全归这部分管。你打别人靠它，别人打你，你也靠它扛住。”
他抬头看向陈渊。
“现在你知道了，机甲不是机器，是战士的命。它坏了，你得修；你死了，它也就废了。所以每一个零件，每一个接口，你都得认得清清楚楚。”
陈渊走到机甲面前，仰头看着它。
这东西站着不动，却给人一种随时会动起来的感觉。
“我能看看它的传动结构吗？”他问。
“行。”赵铁锤按下按钮，机甲的小腿外甲自动滑开，露出里面的液压杆和齿轮组。
陈渊蹲下来，凑近看。
里面的构造并不陌生。虽然材料和尺寸不一样，但基本原理和地球上大型挖掘机的关节系统很像。都是靠液压推动，配合齿轮变速，实现灵活运动。
“它的反应速度怎么样？”他问。
“正常状态下，延迟不超过0.3秒。”赵铁锤说，“但要是系统老化或者受干扰，可能慢到1秒以上。那一秒，就能让你被人轰成渣。”
陈渊伸手，轻轻碰了下液压杆的外壳。
金属很冷，表面有细微的纹路，应该是散热设计。
“你说它靠聚变电池？”他又问。
“嗯。充一次能撑三个月。但我们这艘船资源紧张，实际只能维持二十天左右。”
“那如果电池出问题呢？”
“那就手动切换备用能源。不过备用的输出不稳定，最多支撑十小时，而且只能供维生系统，带不动机甲。”
陈渊记下了这一点。
“还有别的问题吗？”赵铁锤问。
“暂时没有。”
“好。接下来我讲重点。”赵铁锤走到操作台前，调出新的画面，“你既然有机械基础，我就直接上干货。”
屏幕上出现一张复杂的电路图。
“这是动力主回路的标准布线。你看这里，三号节点连接左臂能源，四号节点通往右腿推进器。每个节点都有独立保险，一旦过载会自动切断。”
他指着其中一条红线。
“但有些机型为了提速，会人为短接保险。这种改装叫‘野路子’，短期内性能提升，长期用容易烧主板。”
陈渊盯着图看。
“你们这台有没有改过？”
赵铁锤看了他一眼。“改过。上个月为了应付一次追击，我把五号节点的保险拆了。现在还没换回去。”
“为什么不换？”
“没零件。”他耸肩，“等哪天找到合适的保险模块再说。现在只能小心点用，别让系统超频。”
陈渊点头。
“再讲操控原理。”赵铁锤切换画面，“驾驶员发出指令后，信号经过加密传输到中央处理器，然后分解成多个子命令，分别控制动作、瞄准、能源分配。”
“能不能绕过处理器？”陈渊问。
“理论上可以。用外部终端直接写入指令代码，但风险很大。万一写错一行，轻则系统崩溃，重则引发自爆。”
“有人试过吗？”
“有。三年前有个愣头青这么干，结果把自己和机甲一起炸飞了。”赵铁锤冷笑，“现在坟都在太空飘着。”
陈渊没笑。他在想另一种可能性。
“如果处理器坏了，还能不能操控？”
“不能。除非你有备用芯片，或者能手动重启系统。但那种情况，基本等于放弃战斗。”
陈渊沉默了几秒。
“我想再看看它的腿部结构。”他说。
赵铁锤点头，按了按钮。
机甲小腿的另一侧装甲也打开了。
陈渊凑得更近，仔细观察齿轮和传动轴的连接方式。他发现其中一个固定螺栓的位置偏移了约两毫米，可能是之前维修时没对准。
“这里松了。”他说。
赵铁锤看了一眼。“哦。上次拆的时候没拧紧。反正不常用，就没管。”
“但它会影响整体稳定性。”陈渊说，“长时间运行可能导致轴心偏移，加大磨损。”
赵铁锤盯着他看了两秒。
“你还真看得细。”
陈渊直起身。“我是修机械的。细节决定能不能活下去。”
赵铁锤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投影屏偶尔刷新数据的声音。
过了几秒，陈渊走到机甲正面，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腿外甲。
金属冰冷，表面有些划痕，但整体完好。
他抬头看着这庞然大物，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这东西……我能学会。
他没说出来，但眼神变了。
赵铁锤站在一旁，双手叉腰，看着他的侧脸。
头顶的灯亮着，照在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