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在阁楼的铁栏上,泛着冷幽幽的光。江谢爱伏在阴影里,指尖刚触到铁门的符咒,就觉一股寒意顺着指缝钻进来 —— 那纹路和她梦魇里缚住龙椅的锁链,竟有七分相似。她咬了咬牙,将杨子轩给的铜匙抵进锁孔,金属摩擦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喀嗒” 一声,锁芯弹开的瞬间,阁楼里突然传来杨子轩压低的声音:“谢爱,你可算来了!快,扶我走,叔父他……”
江谢爱推开门,月光顺着门缝淌进去,照亮他被铁链缚住的脚踝。杨子轩脸上满是急切,伸手就要抓她的手腕,指腹却不经意擦过她藏在袖中的匕首。他眼神微闪,语气更热络了些:“多亏你带了那匕首,方才守卫来查,我还怕你过不来……”
话音未落,一道冷得像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怕她过不来?还是怕她用这匕首,刺错了人?”
江谢爱浑身一僵,回头时正撞进杨晨铭的眼底。他提着剑站在月光里,玄色朝服的下摆沾了夜露,剑身上映着铁门上的符咒,泛着细碎的冷光。他的目光掠过她,落在杨子轩身上,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摩挲,那动作竟像是在打量一件归置好的藏品。
“叔父!” 杨子轩脸色骤变,慌忙往江谢爱身后缩,“你软禁我还不够,还要对谢爱动手?她是江家的人,你就不怕朝野非议?”
“非议?” 杨晨铭低笑一声,抬脚迈进阁楼,靴底碾过地上的锁链,发出 “哗啦” 的脆响。他停在江谢爱面前,目光落在她微颤的袖口,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把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江谢爱攥紧了匕首,指尖抵着冰冷的鞘身。她知道这匕首里的毒 —— 前世她就是死在这种毒下,心口像被烈火焚过,连话都说不出来。可杨子轩还在身后催:“谢爱,别给他!那是我们逃出去的依仗!”
“依仗?” 杨晨铭突然伸手,指腹勾住她的袖角,轻轻一扯。淬毒的匕首 “当啷” 落在地上,柄上的 “杨府” 徽记在月光下格外扎眼。他弯腰拾起,指尖在刀刃上轻轻一滑,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却没见他皱一下眉。
“这毒,叫‘离魂’,对吧?” 杨晨铭抬眼看向江谢爱,眼底翻着她看不懂的暗涌,“中者三刻之内,魂魄似被抽离,心口如焚,最后连尸身都留不下全的。”
江谢爱猛地攥紧手,指甲掐进掌心。前世她倒在血泊里时,就是这种感觉。她看向杨子轩,见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还要辩解:“叔父胡说!这只是普通的防身匕首,你别想污蔑我……”
“污蔑?” 杨晨铭突然挥剑,剑锋擦着杨子轩的手腕掠过,斩断了缚住他的铁链。铁链落地的脆响里,他将匕首扔到杨子轩脚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送她这把匕首时,是不是还说,让她趁我不备,刺进我心口?”
杨子轩踉跄着后退,撞在阁楼的木柱上。他看着地上的匕首,又看看江谢爱,突然疯狂地笑起来:“是又如何?叔父你霸占权位,连皇位都觊觎,我不过是替天行道!谢爱,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吗?他囚我,不过是怕我挡了他的路,你早晚也会被他……”
“够了。” 杨晨铭打断他,剑尖指向杨子轩的咽喉,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你以为她为什么会来救你?”
江谢爱猛地抬头,对上杨晨铭的目光。他的眼底没有怒意,反倒有一丝她读不懂的疲惫,像是藏了很久的秘密,终于要露出来一角。他缓缓收回剑,转身看向她,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动作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囚的是他,护的是你。”
这句话像一块石子,投进江谢爱的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想起昨夜潜入祠堂时,他按在她指尖的力道,想起毒茶试探时他眼底的挣扎,还有那枚总在关键时发热的玉扳指 —— 原来他早就知道杨子轩的计划?
“叔父!你不能这样对我!” 杨子轩嘶吼着扑过来,却被杨晨铭反手扣住肩膀。他的指节用力,捏得杨子轩痛呼出声,“我是杨家的子孙,你敢杀我?”
“杀你?” 杨晨铭低头,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江谢爱没听清内容,却见杨子轩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上。杨晨铭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江谢爱时,眼底的冷意已经淡了些。
“把他带下去,关在西院的柴房。” 他对门外的侍卫吩咐,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侍卫押着杨子轩离开时,杨子轩突然回头,怨毒的目光落在江谢爱身上:“江谢爱,你会后悔的!叔父他根本不是人,他藏着的秘密,能毁了整个大靖!”
阁楼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月光透过铁栏,在地上织成一张破碎的网。江谢爱看着杨晨铭的背影,突然开口:“你早就知道,他要杀我?”
杨晨铭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的掌心 —— 那里还留着昨夜梦魇里锁链的印痕。他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那道浅痕,动作轻柔得不像他。
“从他把这把匕首交给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这毒,除了神医谷的人,没人能解。”
江谢爱猛地一怔。神医谷?他怎么会知道她认识神医谷的弟子?还有那枚玉扳指,阁楼的符咒,前世的生辰八字…… 他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你……” 她刚想问什么,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发烫。是那枚藏在衣襟里的玉扳指,此刻正贴着她的肌肤,像有生命似的,微微震颤着。
杨晨铭的目光落在她的衣襟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没有追问,只是松开她的手,转身往门外走:“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江谢爱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总是把 “囚笼” 挂在嘴边的男人,其实比谁都要孤独。她想起他心口的旧疤,想起梦境里他为她挡箭的模样,还有那句 “它为你跳了两世”——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像一张模糊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走到阁楼门口时,杨晨铭突然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她,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那把匕首,别扔。” 他说,“以后或许还用得上。”
江谢爱愣住,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他已经转身走远了。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她摸了摸衣襟里发烫的玉扳指,突然注意到阁楼的铁门上方,刻着一个小小的 “辰” 字 —— 那是杨晨铭的字。而这个字,她好像在哪见过,就在前世她临死前,攥在手里的那半块玉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