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好不容易用“大师已云游,归期未定”的鬼话,暂时搪塞掉之前被清忽悠来的苍蝇。这边蒋琦正享受着秦鼎国际36层难得的清静,琢磨着是去给秦冰扎针还是溜去花店逗小宝时,首席秘书安娜的内线电话打了进来。
蒋顾问,前台报告,有一位自称莫立人的先生想要见您。没有预约,但他说…您一定会见他。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谨慎,她显然也摸不清这位不速之客的底细。
莫立人?蒋琦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不认识这号人物。谁啊?卖保险的还是搞推销的?告诉他,大师云游去了,下次请早。
呃…安娜顿了顿,前台说,那位莫先生说…他是来‘拆招牌’的。
拆招牌?蒋琦乐了,这词儿新鲜。行啊,让他上来吧,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敢来拆我的台。
几分钟后,总裁办公室的会客区。蒋琦大咧咧地坐在主位沙发上,看着对面那位不请自来的中年男人。
莫立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中山装,面容清廋,眼神锐利,坐姿一丝不苟,手边放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罗盘。整个人透着一股老派学究的严谨和…不易察觉的傲气。
蒋琦打量他的同时,莫立人也在审视蒋琦。看到蒋琦如此年轻,穿着随意,坐没坐相,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轻蔑,但很快又被更深沉的探究所取代。
莫先生是吧?蒋琦率先开口,翘起二郎腿,听说你要拆我招牌?我这也没挂招牌啊,你拆啥?拆承重墙可是违法的。
莫立人面色不变,语气平稳却带着锋芒:蒋师傅说笑了。在下莫立人,听闻蒋师傅年纪轻轻,却得隐世真传,风水相术,鬼神莫测。特来请教一二。
哦,老道吹出来的牛逼啊。蒋琦恍然大悟,那你找错人了,我就是个搬花盆的。没事请回吧,我这儿还忙着呢。
莫立人却不接茬,反而话锋一转:蒋师傅不必过谦。既然在此高就,想必对此处风水格局亦有高见。莫某不才,方才上楼时,粗略观气,发现此地虽得明堂开阔之利,却暗藏‘穿心煞’与‘逼宫’之嫌,看似光华万丈,实则根基不稳,主决策易生偏颇,小人暗藏,是非不断。不知蒋师傅以为然否?
他这话一出,旁边陪着的安娜脸色微变。因为莫立人描述的,某种程度上确实契合了之前秦氏集团内部的一些状况!
蒋琦掏了掏耳朵:你说啥?穿心煞?哪儿穿了?我怎么没感觉?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哦,你说那个啊,那不是煞,那是财路。不懂别瞎说。
莫立人眼角抽动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蒋琦是这种反应。他强压火气:蒋师傅何必故弄玄虚。莫某既然来了,自然不是空口白话。他拍了拍身边的罗盘,不如,我们换个方式交流?莫某近日偶得一局,百思不得其解,想请蒋师傅指点迷津。若蒋师傅能破此局,莫某心悦诚服,扭头便走,并奉上薄礼赔罪。若不能…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蒋琦总算来了点兴趣:局?什么局?跳棋还是飞行棋?哥飞行棋玩得不错。
莫立人不再多言,直接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扁平木盒。里面并非棋盘,而是一个精心制作的沙盘模型。模型不大,却极其精细,模拟的是一处依山傍水的现代别墅景观,里面有假山、流水、绿植、甚至还有微缩的家具摆设。
此局名为‘困龙浅滩’。莫立人指着沙盘,声音带着一丝自得,此宅依山面水,本应是藏风聚气之上佳格局。然,布局者匠心独运,却又暗藏九处极其隐晦的‘锁’与‘陷’,环环相扣,将生门死死困住,吉气不得入,煞气不得出。住此宅者,短期内或可凭地势得些小利,长则必被困顿,事业阻滞,健康受损,如龙困浅滩,有力难施。请蒋师傅,找出这九处关锁,并指明破局之法。
他将沙盘轻轻推到蒋琦面前。
安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种方式来“切磋”。那沙盘模型做得太过逼真,她甚至能看清小别墅窗户的纹路。
蒋琦瞥了那沙盘一眼,没动手,反而打了个哈欠:就这?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你这锁做得也太明显了,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是吧?
莫立人脸色一沉:蒋师傅,话不要说得太满。此局乃我精心所设,寻常风水师能找出三五处已是难得…
他话还没说完,蒋琦已经伸出右手食指,看都不看,如同盲点般,快速在沙盘上点了九下!
指尖落下之处,分别是:假山背后一处不起眼的凹陷、水流转折处一块颜色稍深的石子、某棵微缩松树的特定朝向、阳台栏杆一个诡异的反光角度、甚至地下室通风口一个微小的模型瑕疵…
每一处都精准无比地落在莫立人设定的“关锁”节点上!快、准、狠!没有丝毫犹豫!
莫立人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他甚至没有用罗盘!没有仔细堪舆!就这么随手点了出来?!
点完,收回手,像是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破局?简单得很。把你那假山挪开三寸,石子捡了扔了,树转了,栏杆掰直,通风口通一通…哦对了,最关键的你都没发现,你这模型底座下面,你自己垫了块小木片,导致整个地势前倾,水不过堂,这才是最大的‘陷’。就这水平还学人做局?
他边说,边随手在模型底座下一摸,果然拈出一片薄薄的、几乎与底座同色的木片!
莫立人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煞白,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那片木片是他为了增加难度,自己偷偷垫的,极其隐蔽,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竟然…竟然被一眼看穿?!
这…这…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蒋琦把木片扔回桌上,站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行了,局破了,招牌你没拆成。赔礼呢?拿来吧,我看你那罗盘包浆挺厚实的,应该是个老物件,凑合能抵债。
莫立人猛地回过神,下意识一把抱住自己的罗盘,像是怕被抢走一样。他此刻再看蒋琦,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惊骇、敬畏以及浓浓的羞愧。
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他站起身,对着蒋琦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干涩,赔礼…在下改日必定奉上!他实在没脸待下去了,抱起自己的沙盘模型和罗盘,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句场面话都说不出来了。
安娜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她虽然不懂风水,但莫立人前后态度的巨大反差和那狼狈离去的样子,足以说明一切。她看向蒋琦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神明。
蒋顾问…您真是太厉害了!她忍不住赞叹。
蒋琦摆摆手:小意思。这种半瓶水晃荡的最烦人,本事不大,架子不小。以后这种直接轰走就行。
然而,莫立人虽然狼狈离去,但“秦鼎国际有一位年轻风水大师,举手投足间便破了莫立人的困龙局”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他们那个特定的圈子里传开了。
莫立人在南方风水界也算小有名气,他的败北,比老道长吹一百句牛都管用。一时间,蒋琦这个名字,在真正懂行的那一小撮人心里,挂上了号。不再是“可能有点本事”,而是变成了“深不可测”。
当然,随之而来的,可能还有更多不服气的挑战,或者真正棘手的求助。
但蒋琦显然没想那么多。他打发走莫立人,看了看时间,嘟囔了一句:差点耽误正事。然后溜达着就往总裁办公室走去,准备进行今天的例行扎针。
对他而言,刚才那场所谓的挑战,大概还不如思考晚上吃什么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