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论武功,雁门二老对你可是推崇有加。言说与天启大师都不遑多让。婉秋那丫头,莫看多着红妆,眼光却颇高,对你也是非常敬服。老夫相信孙女的眼光。论德行服众嘛——”说到这儿,木老盟主略微一顿,捻了捻颔下髭须。
李凌霄心里倒也坦然,知道这是自己无法回避的。
木老盟主看到李凌霄的面色淡定,不由暗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李公子,你是人未到,名先至。柳林一战,玉玺归唐,那日你的功劳最大,但凡参与的英雄豪杰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可惜,你太过于年轻,怕是会有波折。”木老盟主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又话锋一转:“年轻又有何妨,武林盟第二任盟主,不过二十八岁。”
李凌霄一惊。二十八岁便领导中原武林群雄,这是何等卓绝的人物!便开口问道:“盟主,这位盟主是何人?”
“他名叫上官萧,出自昆仑山,十八路红砂掌和两仪剑法独步武林。曾只身深入大漠千里,追杀突厥第一高手阿布德,剑斩其头颅,致使突厥白眉可汗失去一膀臂,迅速被先唐灭国。上官萧这一壮举,轰动整个中原武林,传为一时佳话。那年,他年仅二十八岁。在老盟主的提议下,被推举为新的盟主。”木老盟主说到此人时,眼里神光闪烁,一脸的神往。
李凌霄也被木老盟主感染,眼前仿佛一个年轻人正奔驰在浩瀚沙漠,仗剑独行。
“如果李公子能夺得盟主之位,自然又是中原武林的另一佳话。”木老盟主定定看着李凌霄。
“晚辈怎可与上官先辈相比。但是,晚辈会尽力而为。”此时,李凌霄心中充满了斗志。
参加比武之事已经敲定,二人又聊起天启大师。木老盟主详细询问了天启大师遇害的经过,不胜唏嘘,又颇自责。此事,木婉秋回到木家堡之后,便告之过他。他也认为,凭天启大师的高深武功,定是大师熟悉之人所为。只是无法判断,在石敬瑭身边,谁是大师的熟悉之人。
最后,二人又简单分析了当下时局。木老盟主对唐皇李从珂痛心疾首。说他身边圈养了一群奸佞小人,搬弄是非,逼反石敬瑭。更是将朝堂弄得乌烟瘴气,民怨沸腾。当今乱世都是他一手造成。木老盟主更是痛斥石敬瑭,虽为了保命才反,但千不该万不该,洞开雁门关,引狼入室,认贼作父,还割让幽云十六州,卖国求荣,毁了一世英名。
许多事,李凌霄知之不详,没有过多发表评论。但是,老盟主这一番抱怨与憎恨,让他对李从珂与石敬瑭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认识。
夜深了,李凌霄告辞,回了住地西偏殿。
一夜无话。第二天,李凌霄早早起来,来到寺庙的广场之上。整个老龙寺静悄悄的,除了鸦雀之声。他觉得十分蹊跷,似乎透着一重诡异。
从昨天情形来看,住在老龙庙的江湖豪客绝不在少数,本不该如此的安静。特别是习武之人,大多没有懒睡的习惯,甚至闻鸡起舞。广场上如此安静,反倒令人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向庙外行去,想走一趟拳脚。但是,他刚刚走到庙门口,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前面可是李公子?”
李凌霄转过身,看到一个年岁大概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正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此人中等身材,相貌平常。只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时不时精光乍露。
“请问阁下是在喊我吗?”李凌霄看了看四周,问道。
“正是。”
“但在下与阁下好像不相熟啊。”李凌霄确实不认识此人。
“在下邱鹏,是中原武林盟的副盟主。”那人自我介绍。
“原来是邱副盟主,在下失敬了。不知您找在下何事?”李凌霄昨晚听木老盟主提起过此人。
“李公子的为人素有耳闻,邱某佩服。但是,在下需要提醒公子一句,你被人惦记上了,一定要注意。”邱鹏说完,扭头便走。
这算哪门子事,放下一句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话,扭头便走,实在让人费解。李凌霄本想喊住邱鹏,问明缘由。但是,看邱鹏走得很是坚决,便没有出声。
他没了走拳的心情,折转身又回了房间。回到房间,他把刚才遇到邱鹏的经过告诉了阿克与彭峰。他们三个人住一个房间,罗延环、尤俊与尤焕住一个。尤彩被婉秋喊走了,估计她们住一起了。
阿克与彭峰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在三个人茫然之际,罗延环兴冲冲走了进来,边走边说:“李公子,原来你的大名已经如此响亮。竟然那么多人想来拜访你。”
李凌霄被罗延环的话整糊涂了,不知所以然。
“看来李公子还不自知啊。”罗延环看着一脸茫然的李凌霄,笑着坐了下来。
“罗大哥,小弟真得不知你在说什么。”李凌霄仍是一脸的迷茫。
“罗某本想昨晚就过来的,听说你被木老盟主喊去,回来又很晚,就没过来打扰。你知道吗?昨天我们到来之后,我遇到了一些武林道上的朋友,许多英雄都提到了你,那叫一个敬佩。敬佩你的武功高绝,敬佩你的为人仗义。”
李凌霄脸色一红,心说:这都哪跟哪啊。
阿克来了兴趣,忙问:“罗馆主,都有谁啊?”
“有晋中三侠,有雁门四老,不对,现在是雁门二老了,有临清谭腿,有逍遥公子,有汝州胡家,有瀛洲冯家——”罗延环掰着手指开始数了起来。
“罗大哥,快打住吧。”李凌霄赶紧拦住罗延环。这些人里面,他有认识的,也有刚刚听罗延环听说的。但是,他清楚一点,这些人或许都参与了柳林一战。只是当时人太多,又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彼此认识。
“好好好,不说了。李公子,反正你是人未到,名先到。对了,昨晚木老盟主跟你谈了什么?眼下,各路英雄都在猜测,不知是推举新的盟主,还是比武争夺。”罗延环收敛了笑容,郑重问道。
阿克与彭峰同样盯着李凌霄。昨晚回来太晚,李凌霄没有与阿克和彭峰提起昨晚之事。
“我想参加今天的比武。”李凌霄淡淡说道。
“哦,我明白了,看来是比武争盟主了。有人要失望喽。”罗延环笑着摇了摇头。
“此话怎讲?谁要失望了?”彭峰不明就里,问道。
“邱副盟主与韦副盟主都找过我了,都有拉拢之意,想让我推举他们做新的盟主。看来他们还蒙在鼓里,不知即将是比武夺魁。只是我有个担心,今日大会莫要出了什么岔子。”罗延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李凌霄明白罗延环的担心,说道:“老盟主已经预料到了,或许有了应对之策。”
“那就再好不过。如今天下大乱,中原武林不能再乱。”罗延环点了点头。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忙问道:“李公子,你参加比武,是木老盟主的意思?”
“是。当然,这也是我自己的意思。”李凌霄又多解释一句。
“中原武林高手众多,若是比武,定会报名者踊跃,还望李公子多加小心。”罗延环叮嘱一句,面露忧色。之所以他如此提醒,面有忧色,主要是因为他没有真正见识过李凌霄的武功。
李凌霄本想问一下罗延环,中原武林有哪些顶尖高手,好心中有个底数。毕竟罗延环更熟悉中原武林多些。但是,又一想,问了又如何,既然参加比武,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便没有再问。
“木万霖,老友造访,还不出来倒履相迎?哈哈哈——”忽然,从庙门外传来了一个苍老但洪亮的声音。
李凌霄隔门听到这个声音,觉得甚是耳熟,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哈哈哈,老家伙,江宁那么大,盛不下你了吗?怎么跑到我们中州地界来了?这一路上,没被你那头破驴颠散架吗?”木老盟主的声音响起。原来木老英雄本名叫木万霖。
李凌霄听到他们的对话笑了,门外老者原来是江宁怪叟——金老爷子。他甚是不解,江宁怪叟不是说去洛阳吗?怎么又来到了这太岳山?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给我的老伙计预备草料。这天寒地冻的,我这老伙计快吃不消了。”江宁怪叟笑着,已经走进了老龙庙。
李凌霄心说:金老爷子这头驴真是了得。寻常武林人士在这山路上步行都很困难,但这头驴居然爬了上来。估计还是驮着金老爷子。
“云飞,快些安排人,给金老的宝贝疙瘩准备草料。一并通知下去,各路英雄开始用早饭。饭闭,在大雄宝殿前集合。”木万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让老龙庙里的每位武林人士都能听到。
“好的,师傅。”应该是苍云飞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各方配殿的门相继打开,各路英雄一个个面色凝重,陆陆续续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似昨夜没睡好,无精打采的样子。直到此刻,整个寺庙才算有了些声气。
“公子,那不是金老爷子嘛。我们过去跟他见面吗?”阿克问李凌霄。
“哪个金老爷子?”罗延环问道。
“就是江宁怪叟啊。”阿克说道。
“什么?什么?江宁怪叟?这样的大人物怎么都来了?”罗延环甚是惊讶。
“他很厉害吗?”阿克看着惊讶的罗延环问道。
“那是当然。他老人家性格怪异,不常在江湖走动,特别是中原,更是很少来的。但是,他老人家武功奇高,古道热肠,在江南武林道上可是响当当的人物。”罗延环一脸的崇拜之色。然后,转头又问李凌霄:“李公子,你与他老人家相熟?”
“只是萍水相逢,有过一面之缘。”李凌霄说道,并未提及忘年交之事。看罗延环这个神态,若说自己与江南怪叟是忘年交,怕是要惊掉下巴的。
“若有机会,还望公子帮我引荐引荐,罗某对这位老人家已经仰慕日久,只是无缘相见。”罗延环眼巴巴看着李凌霄,生怕李凌霄拒绝似的。
李凌霄点了点头。看到李凌霄点了头,罗延环兴奋地说:“走,我们先去吃饭。填饱了肚子,李公子好参加待会儿的比武。”
“罗馆主不参加吗?”彭峰笑着问。
“就我这两把刷子,斤称不够,莫要人前现眼了。说实话,如果李公子不参加,我还真想上去跟他们比划比划。但是,既然李公子参加了,我还是识趣点吧。”罗延环讪讪笑着。其实他这是自嘲式的抬举李凌霄,但内心里还是替李凌霄捏了一把冷汗。他更希望阿克替李凌霄去参加比武。但是他知道,这不现实。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阿克是异族。
彭峰与阿克听罗延环如此自嘲,都笑了。
李凌霄让阿克去喊着尤俊与尤焕前去用饭。
对于此次大会,木万霖应是做足了准备,在大雄宝殿前,摆放了一大片的精美食盒,目测不少于二三百个。也就是说,参加此次大会的各路英雄,不会少于二三百人。天寒地冻,各路英雄人手一份,提着回了自己的房间用餐。
提取食盒的过程中,有几位英雄面带温煦的笑容,与李凌霄点头打着招呼,嘴里说着“李公子,早”。李凌霄客气地点头,微笑着回应。虽然这几个人看着有些面熟,但根本叫不上名字。李凌霄猜想,或许这就是罗延环口中的那些人吧。
就在他回转房间的当口,忽然,有人在身后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他陡然一惊。以他的耳力,竟然没有发觉有人如此近距离地靠近自己。他下意识地想要反制,扣住对方的手腕。但是,他忍下了冲动。猜想身后之人当无恶意,因为拍肩的力道是轻柔的。
他缓缓转过身,眼前竟然是一张粉面唇红的脸庞。这样的粉面唇红竟然长在一个年轻后生的脸上。
“原来是邱公子,幸会了。”李凌霄微笑着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