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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爬行,像无数条冰冷的、垂死的蛇,最终汇聚成浑浊的溪流,固执地往下淌。外面是灰蒙蒙的下午,光线吝啬地透进来,在廉价出租屋的水泥地上投下模糊的、扭曲的斑块。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霉味,混杂着角落里没倒干净的泡面汤残留下来的、隔夜的油腻气息。

我蜷在靠墙的旧折叠椅上,身体绷得像一块被遗忘在战场上的钢板,冰冷,沉重,每一个关节都仿佛锈死了。雨水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一下,又一下,像钝刀子刮着骨头。每一次刮擦,都让耳膜深处那早已沉淀下去、却从未真正消失的轰鸣声重新浮起。那是爆炸的冲击波撕裂空气的声音,是子弹高速掠过耳际的尖啸,是建筑物在重火力下呻吟着倒塌的闷响……它们混在一起,在颅骨里疯狂地旋转、撞击。

视野边缘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晃动。墙角那堆没叠的迷彩服,在昏暗中幻化出模糊的人形轮廓,像潜伏在堑壕阴影里的敌人。心脏在肋骨后面擂鼓,又沉又急,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冷汗从额角、后颈密密麻麻地渗出来,滑过皮肤,带来黏腻的冰凉感。胃袋一阵阵抽搐,喉咙口涌上铁锈般的腥甜味道。

我猛地闭上眼,试图用更深的黑暗去对抗那片由记忆碎片组成的、永不停歇的战场。牙关咬得死紧,下颌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别想。别想那滚烫的血溅在脸上的黏腻,别想那濒死眼神里凝固的绝望,别想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后短暂的死寂……可那些画面,那些声音,像跗骨之蛆,顽固地撕扯着意识。

“厉战!”

一声短促、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低吼在耳边炸开。像一柄无形的冰锥,猛地刺穿了那片混乱的噪音。

我浑身剧震,条件反射般绷直了脊背,紧闭的眼睛倏地睁开。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和本能的警惕,投向声音的来源——桌上那部屏幕碎裂、外壳磨损严重的旧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在昏暗的屋里显得异常刺眼。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老刀。

是连长。那个在枪林弹雨里把我们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用皮带抽醒我们、吼着“都给老子站起来”的男人。他的声音,哪怕隔着冰冷的电波,也像带着硝烟味和泥土气息的鞭子,能瞬间抽散盘踞在心头的魑魅魍魉。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那股翻涌的腥甜,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划开了接听键。

“到!”声音出口,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厉战,”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直接得没有任何寒暄,像一颗出膛的子弹,精准地钉进我的耳膜,“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去‘阳光之家’报到。”

阳光之家?这名字像一块廉价的水果糖,甜腻得让人喉咙发紧。我几乎能想象出那种粉刷得亮堂堂的墙壁,贴着幼稚卡通画的玻璃门,还有空气里弥漫的消毒水和廉价点心的混合气味。这和我脑子里瞬间闪过的、那些挂着“保密单位”冰冷铁牌的地方,风马牛不相及。

“任务简报?”我的声音依旧绷着,带着职业性的硬度和探询。

听筒里沉默了两秒,只有电流微弱的滋滋声。这短暂的空白,比任何回答都更有分量。

“不是任务。”老刀的声音沉了下去,像一块石头投入深井,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疲惫的东西,“厉战,你的评估结果……下来了。综合评定……不合格。强制退伍。‘阳光之家’,是你新的安置点。”

“综合评定不合格。”

这六个字,像六颗滚烫的子弹,排成一列,旋转着,带着灼热的尾焰,狠狠凿进我的意识深处。颅骨里嗡嗡作响,盖过了窗外的雨声,盖过了之前所有的幻听。那些在枪林弹雨里淬炼出来的本能,那些用血与火刻进骨髓的反应速度,此刻像是被瞬间抽空了,只剩下一种茫然的、巨大的空洞感。

不合格?

我“厉战”,代号“人形兵器”,那些能把新兵蛋子吓尿裤子的高烈度渗透、定点清除任务,哪一次不是踩着生死线完成的?哪一次不是用最快、最狠、最有效的方式把目标抹掉?不合格?凭什么?!

一股冰冷的暴戾感猛地从胃里顶上来,烧得喉咙发干。握着手机的五指不自觉地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森白,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对着话筒吼回去,质问那头的老刀,质问那些坐在办公室里敲评估报告的人,他们懂个屁的战场!懂个屁的生存法则!

“厉战!”老刀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熟悉的、不容置疑的威压,像一把无形的锤子砸下来,“听着!这是命令!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安置命令已经下了,没得商量!”

命令。这两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铁闸,轰然落下,截断了所有翻腾的怒火和不甘。军人的天职刻在骨子里,比任何情绪都深。我绷紧的下颌骨动了动,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像是被砂轮磨过:“明白。什么位置?”

“……保安队长。”老刀的声音顿了顿,似乎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转折荒谬得难以启齿,但语气随即又强硬起来,“地方上的同志需要人手,特别是……有经验、能镇得住场子的。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岗!”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忙音嘟嘟地响起,在潮湿沉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我维持着接听的姿势,僵硬地坐在折叠椅上,手机还贴在耳边,冰冷的塑料外壳硌着颧骨。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敲打在玻璃上,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泪痕。

保安队长?

阳光之家……幼儿园……

一群走路都摇摇晃晃、说话奶声奶气的小豆丁?

我那沾过血、拧断过敌人脖子、扣动扳机时稳如磐石的手,以后要用来给这些小东西……开大门?扶他们上滑梯?捡他们掉在地上的玩具?

荒谬。一种巨大的、带着浓烈讽刺意味的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的暴怒和空洞,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我慢慢放下手机,屏幕的光熄灭,房间重新陷入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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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之家”幼儿园的大门,刷着明晃晃的、刺眼的亮黄色,上面还贴着几个咧着大嘴傻笑的卡通太阳。这颜色过于饱和,过于欢快,像一块巨大的、油腻的奶酪蛋糕,直愣愣地拍在眼前,晃得人眼晕。空气里那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甜腻腻的点心香气,还有几十个幼童身上散发出来的奶味、汗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排泄物残留气息,搅合成一股极其怪异的气流,霸道地钻进鼻腔,直冲脑门。

我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蓝色的保安制服。布料僵硬粗糙,摩擦着皮肤,感觉浑身不自在。肩章位置空荡荡的,只有一块廉价的塑料“保安”臂章别在袖子上,像一块丑陋的补丁。腰间的橡胶警棍硬邦邦地硌着胯骨,重量轻飘飘的,远不如曾经别在腿侧的格洛克压手。这身行头,让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塞进滑稽戏服的木偶,站在这个色彩斑斓的舞台中央,显得格格不入,无比扎眼。

“厉叔叔早!”

“厉叔叔好!”

一群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小豆丁,像一群刚出壳、叽叽喳喳的小鸡崽,被家长推着、牵着,或者自己跌跌撞撞地涌向大门。他们仰着小脸,眼睛乌溜溜的,里面盛满了毫无防备的、纯粹的快乐和好奇,齐刷刷地朝我打招呼。那奶声奶气的呼喊,汇聚成一片毫无规律的、高频率的音浪,像无数把小锥子,争先恐后地钻进耳朵里,狠狠刺刮着敏感的鼓膜。

我下意识地绷紧了下颌,面部肌肉僵硬得像块石头。没有回应。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目光本能地扫过那些小小的身影,掠过他们光洁的额头、细嫩的脖子、脆弱的关节……每一个点,都是战场上最优先的打击目标。这种近乎本能的评估,像一道冰冷的电流划过神经,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厌恶的战栗。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盯着大门上方那个傻笑的卡通太阳。

吵闹。无边无际、毫无意义的吵闹。它像一层粘稠的、无形的膜,包裹着整个空间,隔绝了外界的真实,也隔绝了我试图维持的最后一丝冷静。胸腔里那股熟悉的、冰冷的躁意又开始隐隐翻腾。

“厉队长?厉队长!”

一个带着焦急的女声穿透了那片嘈杂的音浪。我猛地回神,目光聚焦。是幼儿园的李园长,一个四十多岁、面容和善但此刻眉头紧锁的女人。她正扶着一个小男孩的肩膀。那孩子大概三四岁,站在大门入口处,小脸憋得通红,嘴巴张得老大,正发出一种尖锐到几乎失声的嚎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他小小的身体剧烈地起伏着,一只脚上的鞋子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光着的小脚丫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小宝不肯进来,非要妈妈……”李园长一边试图安抚哭得快背过气去的孩子,一边无奈又焦急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求助意味,“他妈妈刚走,你看这……”

哭嚎声如同最高分贝的警报,瞬间盖过了其他所有噪音,直刺中枢神经。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绷到了极限。烦躁像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冲破那层强行维持的冷漠外壳。

我朝他们走过去,脚步因为压制着某种情绪而显得有些沉重。深蓝色的裤腿停在小男孩面前,挡住了他视线里妈妈离去的方向。哭声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因为我的靠近带上了更浓的恐惧。他仰着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线条冷硬得像岩石的脸。

“闭嘴。”

两个字,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起伏,像两块冰坨子砸在地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战场上淬炼出来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刺耳的哭嚎。

奇迹般的,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戛然而止。小男孩像是被猛地掐住了脖子,只剩下一下一下剧烈的抽噎,小胸脯急促地起伏。他惊恐地睁大了泪眼,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张冷硬的脸,连抽噎声都下意识地憋了回去。

李园长愣住了,看看瞬间安静下来的小宝,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我,嘴巴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周围几个送孩子的家长也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没再看任何人,转身,像一尊移动的铁塔,重新走回大门边那个划定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目光越过那些色彩鲜艳的屋顶和喧闹的庭院,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耳边的世界似乎清静了那么一瞬,但那些细碎的、属于孩童的叽喳声、跑动声、玩具碰撞声,很快又重新汇聚起来,像无数只蚂蚁,密密麻麻地啃噬着神经末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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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带着沉甸甸的重量,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毫无遮拦地泼洒在幼儿园的走廊上,蒸腾起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食物残渣的温热气息。午休时间刚过,孩子们被老师从睡眼惺忪的状态里唤醒,像一群突然被惊扰的小兽,积蓄的能量瞬间爆发出来。

尖叫、大笑、追逐奔跑的脚步声、玩具车在地板上呼啸而过的摩擦声、积木倒塌的哗啦声……各种高亢尖锐的声波在铺着卡通地垫、贴满幼稚画作的走廊和活动室里疯狂地碰撞、叠加、反弹,形成一片混乱不堪、永不停歇的巨大声浪。这声音仿佛具有实体,像无数根无形的针,持续不断地刺扎着耳膜深处。

我靠在走廊尽头通往监控室的金属门框上。这里是整个幼儿园相对最安静的角落,远离主要活动区,只有监控屏幕发出的微弱电流嗡鸣。门框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保安制服传递到皮肤,带来一丝短暂的、聊胜于无的清醒。我闭着眼,眉头紧锁,每一次呼吸都刻意拉长、加深,试图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对抗那几乎要将人逼疯的噪音洪流。

“厉叔叔!你看我的大城堡!”一个兴奋得变了调的小男孩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近在咫尺。

我猛地睁开眼。一个穿着背带裤、脸蛋红扑扑的小男孩正仰头看着我,手里高高举着一个用彩色塑料积木搭成的、歪歪扭扭的建筑,小脸上满是“快夸我”的期待。他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倒映出我此刻紧绷而阴郁的面孔。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手里挥舞着一张涂得乱七八糟的蜡笔画,奶声奶气地喊着:“厉叔叔厉叔叔!看我画的!这是你!这是大老虎!这是……”

两个毫无防备的小身体眼看就要撞在一起。就在小女孩脚下被自己绊到、重心前倾的瞬间,我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左脚闪电般向外侧滑出半步,精准地卡在小男孩的移动路径上,形成一个微小的阻挡。同时,右手如电探出,没有触碰小女孩的身体,只是极其迅速地、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在她肩胛骨下方最不易察觉的位置轻轻一托一带。

动作幅度小得几乎肉眼难辨,快得如同幻觉。冲撞的势头瞬间被消解。小女孩只是身体晃了晃,稳稳站住,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小男孩也被我脚下一挡,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整个过程不到半秒。走廊里依旧喧闹如沸,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干预。只有我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调动的是无数次在枪口下闪避流弹、在爆炸冲击波边缘稳住身形的肌肉记忆。这种战场保命的反应,用在了防止两个小豆丁撞个屁墩儿上。

荒谬感再次涌上心头,带着浓烈的自嘲。我收回脚,那只刚才做出精妙格挡动作的手,此刻只是垂在身侧,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城堡很好。”我对着举着积木的小男孩开口,声音低沉平板,毫无波澜,目光掠过那歪斜的彩色塑料块,随即移开,“画…也不错。”扫了一眼小女孩手里那张线条扭曲、颜色狂放的画纸。

两个小家伙似乎得到了某种形式的认可,心满意足地跑开了,继续投身到那片喧嚣的海洋里。

我重新闭上眼,后脑勺抵着冰冷的金属门框。耳边的噪音似乎更响了。监控室里,十几块屏幕无声地闪烁着,分割着幼儿园的每一个角落:活动室、午睡房、操场、走廊、大门……每一块屏幕里都是涌动的、小小的身影。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些画面,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扫描仪。视野边缘的晃动感似乎又隐约浮现,那些奔跑的身影偶尔会拉出模糊的残影,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突然,监控屏幕左上角,覆盖着大门外街道的那个画面里,一辆没有悬挂牌照的、脏兮兮的灰色面包车,以一种极不自然的缓慢速度滑过镜头。它没有停下,但那种刻意的、带着窥伺意味的慢速,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监控室里沉闷的空气。我的目光骤然锁定那个画面,瞳孔微微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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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半。阳光开始西斜,在幼儿园色彩鲜艳的塑胶操场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家长们三三两两地出现在大门口,翘首张望,等待着一天的放行时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归家的、松散的暖意。

我站在大门内侧的保安岗亭旁,深蓝色的制服笔挺,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门外聚集的人群和车辆。一切都显得平常而慵懒。

就在这时,那辆没有牌照的灰色面包车,像一头蛰伏已久的野兽,毫无征兆地咆哮着从街角冲了出来!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啸叫,完全无视了幼儿园门口聚集的人群和缓慢行驶的车辆,以近乎失控的速度直直地撞向紧闭的幼儿园大门!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钢铁焊接的自动伸缩门在巨大的撞击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瞬间扭曲、变形,中央的锁扣部位直接被撞开一个豁口!沉重的门体被硬生生撞得向内凹陷、移位!

巨大的撞击声如同炸雷,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门外聚集的家长发出惊恐的尖叫,有人本能地抱头蹲下,有人慌乱地向后逃窜。门内,操场上原本嬉闹的孩子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无数张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茫然和极致的恐惧在下一秒取代了所有的表情。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四个穿着深色连帽衫、戴着廉价塑料孙悟空面具的身影,如同四道黑色的旋风,从被撞开的豁口处猛地扑了进来!他们动作迅捷,带着一种亡命徒特有的狠戾和疯狂。

“砰!砰!”两声枪响撕裂了混乱的空气,带着巨大的震慑力,让所有尖叫和哭喊瞬间被掐断!

“都给老子蹲下!!”为首的一个壮硕歹徒,面具下露出的眼睛凶光毕露,手中一把粗糙的自制手枪枪口还在冒着青烟。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声音因激动和疯狂而变调,“抱头!蹲下!谁动打死谁!!”

另外三人迅速散开,形成压制阵型。一人持刀冲向已经吓傻了的门卫老张,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冰冷的刀刃抵住了他的喉咙。另一人挥舞着一把砍刀,冲向尖叫着想要保护孩子的李园长,粗暴地将她推搡到墙边。第三人则举着一把锯短了枪管的猎枪,枪口对着操场上密密麻麻、如同受惊小鹌鹑般瑟瑟发抖的孩子们,凶狠地来回扫视。

“钱!现金!首饰!手机!值钱的东西都他妈给老子掏出来!快!”为首的歹徒挥舞着手枪,对着蹲在地上、筛糠般发抖的家长们狂吼。他的目光贪婪而凶狠,扫过那些女人脖颈上的项链和手上的戒指。

混乱、恐惧、绝望的气息如同粘稠的毒雾,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孩子的哭嚎被强行压抑在喉咙里,变成绝望的呜咽。女人们压抑的抽泣和男人粗重的喘息交织。操场上,几十个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像暴风雨中挤成一团的雏鸟,只有无法控制的颤抖证明他们还活着。

就在为首歹徒的枪口指向一个因为过度恐惧而小便失禁、瘫软在地的小女孩,狞笑着准备再次威胁的刹那——

我的身体动了。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如同被无形的弹簧弹出,又像一道贴着地面掠过的阴影,借着岗亭和旁边一丛矮冬青的掩护,在所有人(包括歹徒)的注意力都被尖叫、枪声和那个瘫倒的小女孩吸引的瞬间,我以惊人的低姿态和速度,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近在咫尺的监控室门内。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门锁反锁声,在巨大的混乱和歹徒的咆哮声中,微弱得如同蚊蚋。

监控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十几块屏幕幽幽地散发着冷光,映照着我毫无表情的脸。外面歹徒的咆哮、孩子的呜咽、家长的哀求,隔着门板,形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

我一步跨到主控台前,左手食指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快得带出残影,精准而无声地按下隐藏在台面下方、那个标注着“无声警报”的红色硬质塑料按钮。按钮陷下去的触感清晰而冰冷。几乎在同时,右手已经抄起了挂在墙上的内部对讲机。

没有惊慌,没有迟疑。所有的情绪都被压缩到冰点以下,只剩下绝对的计算和本能。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瞬间完成了对整个空间结构、歹徒位置、潜在威胁点的扫描和锁定。幼儿园的建筑图纸如同全息投影般在脑海中清晰展开——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在任务前彻底熟悉环境,哪怕它只是一所幼儿园。

我俯身凑近对讲麦克风,嘴唇几乎不动,用胸腔共鸣发出一种低沉、平稳、不带一丝人类情感起伏的独特嗓音。这嗓音穿透力极强,却又奇异地被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

“黄蜂黄蜂,这里是巢穴。A区大门失守,四只‘病猴’(sick monkey)闯入。持有:短管猎枪一支(A1位置),自制手枪一支(A2位置),砍刀一把(b区墙边),匕首一把(c区门卫处)。”

“人质:全部。‘幼鸟’(chickadee)集中在主操场,‘大鸟’(big bird)分散在A区入口及b区走廊。‘病猴’首领(Alpha sick monkey)位于主操场中心,情绪极端不稳定,具有高度攻击性。巢穴已封锁,启动‘蜂巢’(hive)预案。”

对讲机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几秒后,一个同样经过处理、低沉而清晰的回应传来,简洁无比:“黄蜂收到。预案启动。坚持住,巢穴。”

我放下对讲机,目光冰冷地扫过监控屏幕。主屏幕上,那个戴着孙悟空面具的壮硕歹徒头子正粗暴地拽起一个哭泣的小男孩,手枪的枪管狠狠戳在孩子稚嫩的太阳穴上,对着周围惊恐的家长咆哮着什么。孩子的脸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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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

监控室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踹开!门板狠狠撞在墙上,发出震耳的巨响,整个房间似乎都随之晃了一下。

门口,堵着那个为首的壮硕歹徒。他脸上那张廉价的孙悟空面具此刻显得无比狰狞,露出的双眼因为暴怒和一种被愚弄的狂躁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站在主控台前的我。他手中的自制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着,直直地指向我的胸口。

“老东西!”他嘶吼着,唾沫星子几乎从面具下喷溅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劈叉、变调,“你他妈刚才在里面鬼叫什么?!什么黄蜂?什么巢穴?吓傻了说胡话是吧?!”

他往前逼近一步,沉重的皮靴踩在监控室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带着浓烈的压迫感。枪口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冰冷的金属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散发的汗臭和劣质烟草味扑面而来。

“老子看你就是活腻歪了!”他猛地扬起枪托,作势就要狠狠砸下来。

监控室里昏暗的光线下,十几块屏幕幽幽地闪烁着,分割的画面里是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质、惊慌失措的孩子、其他歹徒来回走动的身影……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只有歹徒粗重的喘息和枪口细微的颤抖证明着时间的流动。

我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深蓝色的保安制服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颜色显得更深,几乎融入阴影。面对那几乎顶到脸上的枪口和歹徒狂躁的咆哮,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角的肌肉都没有牵动一下。眼神平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情绪都被压缩到了绝对的零度以下,只剩下一种冰冷的、非人的专注。

就在歹徒扬起的枪托即将落下的前一刹。

我的右手动了。

快!

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极限,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不是去夺枪,也不是去格挡那砸下的枪托。那只手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精准无比地弹向主控台侧面——那排不起眼的、连接着整个幼儿园广播系统的物理开关!

“啪嗒!”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开关闭合声,在死寂的监控室里骤然响起!

下一秒——

“呜——呜——呜——!!!”

尖锐、凄厉、穿透力强到足以撕裂耳膜的防空警报声,毫无征兆地从遍布幼儿园每一个角落的喇叭里疯狂地炸响!这声音不再是平时消防演习时那种温和的提醒,而是被调到了最高级别、最高音量!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钢锥,以极限的频率疯狂震动空气,狠狠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颅腔!

这声音太响了!太尖锐了!太猝不及防了!

门口那个举枪的壮硕歹徒首当其冲。他脸上的狰狞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惊骇取代!面具下的双眼猛地凸出,瞳孔急剧收缩!那巨大的、直刺灵魂深处的噪音仿佛瞬间抽空了他肺里的空气,也撕裂了他所有的凶狠气势。他发出一声短促的、不成调的惨叫,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大步!扬起的枪托也软软地垂了下去,握枪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本能地想去捂住耳朵。

警报声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幼儿园!

活动室里,那个持猎枪看守孩子的歹徒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音浪惊得浑身一抖,猎枪差点脱手,他惊恐地看向天花板发出声音的喇叭,又茫然地看向四周。

走廊上,用刀抵着李园长的歹徒同样被震得一个趔趄,脸上露出痛苦和慌乱的神色,抵着人质的刀刃下意识地松了松。

连门卫处那个持匕首的歹徒,也被这巨大的噪音惊得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一丝被惊扰的暴怒。

被劫持的人质们更是被这巨大的噪音冲击得纷纷抱头,发出更加惊恐的呜咽。

整个空间,在这最高级别的防空警报的尖啸声中,陷入了短暂的、极致的混乱和感官剥夺!

就在警报炸响、歹徒头目被震得踉跄后退、心神失守的同一瞬间!

我的身体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强弓骤然释放!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纯粹是千锤百炼后烙印在神经与肌肉里的杀戮本能。左脚掌如同钉子般死死扣住地面,提供瞬间爆发的支点。右腿的肌肉纤维在紧绷的保安裤下贲张隆起,如同蓄满力量的钢缆,带动整个身体拧腰、送胯!右腿如同一柄抡圆了的、沉重的战斧,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破风声,自下而上,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

标准的、毫无花哨的——低位扫踢!目标:歹徒头目那条作为支撑重心的左腿胫骨!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清晰无比的骨裂声,在凄厉的警报声背景中,显得格外刺耳和恐怖!如同干枯的树枝被硬生生踩断!

“啊——!!!”

歹徒头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点的惨嚎!那声音瞬间盖过了防空警报的尖啸!他左腿以一个绝对不自然的角度向内弯折,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所有凶悍的气势瞬间瓦解,剧痛带来的痉挛让他像一滩烂泥般向前扑倒!

他手中那把自制手枪也在这剧烈的痛苦和失衡中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监控室的金属门框上,又弹落在地。

我没有丝毫停顿。

身体在完成扫踢后借助旋转的余势,如同捕食的猎豹般顺势前扑!目标直指那把掉落的手枪!左手如鹰爪般闪电探出,在歹徒头目扑倒的身体还未完全触地之前,精准无比地捞住了冰冷的枪柄!

握枪,入手!沉甸甸的金属触感和熟悉的握持感瞬间涌遍全身,仿佛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眼睛。指腹迅速拂过枪身,确认保险状态——关着。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没有浪费哪怕零点一秒。

就在我握住枪柄、身体前冲之势未消的刹那!

眼角余光瞥见监控屏幕——主屏幕上,那个看守操场的持猎枪歹徒,显然被头目的惨嚎和警报声彻底刺激到了!他面具下的眼睛瞬间被疯狂和暴戾充满,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手中的短管猎枪猛地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竟然直接对准了离他最近、蜷缩在地上的几个孩子!

“都他妈去死!”他歇斯底里的吼声甚至穿透了警报的尖啸!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帧画面都带着死亡的冰冷质感。

我前扑落地的身体甚至还未完全调整好重心。但握枪的左手,已经如同拥有独立意志的杀戮机器,循着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轨迹,在身体重心尚未完全稳定、视线甚至没有完全聚焦目标的瞬间——

抬臂!

甩腕!

三点一线,完全依靠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和空间直觉!

“砰!”

一声清脆、短促、带着绝对精准意味的枪响,压过了凄厉的警报,如同死神的宣告!

监控屏幕上,那个正要扣动扳机的持猎枪歹徒,动作猛地僵住!他额头上那个廉价的孙悟空面具眉心位置,瞬间炸开一个刺眼的孔洞!面具碎片混合着红白之物向后喷溅!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高举的猎枪脱手掉落,身体直挺挺地向后栽倒,重重地砸在塑胶地垫上,激起一片微尘。

警报还在疯狂地嘶鸣,如同地狱的挽歌。

监控室里,被我扫断腿的歹徒头目还在撕心裂肺地惨嚎打滚。

我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左手紧握着那把自制手枪,枪口还残留着一缕淡淡的青烟。目光冰冷,越过地上翻滚的歹徒,投向门外那片被凄厉警报声笼罩的、混乱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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