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性斋的闲谈终了时,暮色已漫过宫墙。凌云鹤随宪宗行至斋门外,正欲躬身告辞,却听皇帝忽然开口:“凌云鹤,你既为定国公,又兼具谋略胆识,朕意将你擢入内阁,任东阁大学士,参赞机务。日后朝堂整顿、民生要务,皆需你从旁辅佐。”
此言一出,凌云鹤心中一震。入阁参赞机务,已是文臣极致的荣宠,更何况他出身锦衣卫,能得此擢升,足见宪宗对他的信任。可他望着远处宫墙下渐暗的树影,脑海中却闪过“双影案”追查途中的种种——废殿里的血色、殉职将士的遗骸、百姓失去亲人的恸哭,还有尚铭、朱宸渊因权欲扭曲的嘴脸。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中那股“退隐”的念头愈发清晰。
“陛下,”凌云鹤缓缓跪地,语气坚定却带着几分恳切,“臣多谢陛下厚爱,然入阁之请,臣万不敢受。”
宪宗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眼中满是惊愕:“你可知入阁意味着什么?这是多少卿家毕生所求,你为何要拒绝?”
“臣知晓此乃无上荣宠,可臣心中所求,并非朝堂权位。”凌云鹤叩首道,“自追查‘双影案’以来,臣历经数载,见惯了权争的残酷——宗室为怨怼谋逆,厂卫为权势乱政,官员为贪腐忘本,多少无辜之人因此家破人亡。臣虽有幸平定此案,却也身心俱疲,夜夜梦到那些殉职的弟兄与受难的百姓。”
他顿了顿,抬眼望向宪宗,眼中满是赤诚:“如今‘双影案’已平,朝局渐稳,陛下锐意革新,有万安、余子俊等贤臣辅佐,足以肃清积弊、安定天下。臣已无心官场纷争,只愿辞去所有官职,回归江湖,寻一处清净之地,了此残生。”
“回归江湖?”宪宗上前一步,伸手欲扶他起身,语气中满是不解,“你正值盛年,又身怀经世之才,若留在朝堂,必能成为一代名臣,流芳百世。为何偏偏要放弃这一切,去做那闲散的江湖人?”
“流芳百世非臣所愿,心安才是臣毕生追求。”凌云鹤依旧跪地不起,“朝堂如棋局,每一步都关乎生死荣辱,臣已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江湖虽有风雨,却能凭本心行事——见不公则出手相助,遇危难则挺身而出,无需顾忌权术算计,无需担忧牵连无辜。这样的日子,才是臣想要的。”
宪宗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沉默良久。他知晓凌云鹤并非故作清高,而是真的看透了权争的本质。“双影案”中,凌云鹤数次身陷险境,却始终坚守本心,从未因权势动摇,这样的人,若强留于朝堂,反而会让他陷入新的纷争。
“你当真已下定决心?”宪宗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朕可以许你带薪休假,待你休整完毕,再回朝堂任职,无需急于此刻做决定。”
“臣心意已决,绝无半分动摇。”凌云鹤再次叩首,“臣若留在朝堂,恐因身心疲惫误了国事,反倒辜负陛下信任。还请陛下恩准臣的辞官之请,让臣得以回归江湖,求一份心安。”
暮色渐浓,宫墙内外的灯笼次第亮起,映得凌云鹤的身影愈发挺拔。宪宗望着他跪地不起的模样,心中满是不舍,却也明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最终,他长叹一声:“罢了,朕知晓你的性子,既已决定,便不再强求。你且起身,容朕再想想辞官后的安排。”
凌云鹤闻言,心中一松,缓缓起身,躬身立于一旁。他知道,陛下虽有惋惜,却已默许了他的请求。此刻,他望着宫墙上的灯笼,心中满是憧憬——不久之后,他便能脱下这官袍,带着裴远,纵马江湖,去见那天地辽阔,去寻那心中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