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门巨大的阴影将车队完全吞噬,又缓缓吐出。车轮碾过门洞内阴冷的石板路,发出空洞的回响,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的咽喉。当光线重新涌入视野时,京师御街的喧嚣如同热浪般扑面而来。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吆喝声与车马声交织成熟悉的帝都交响。然而凌云鹤敏锐地察觉到,这繁华表象下涌动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暗流。
\"直接回官邸?\"裴远策马靠近车窗请示。
凌云鹤目光扫过街景,落在前方一处挂着\"清源茶社\"招牌的二层小楼。\"不急,\"他淡淡道,\"连日奔波,在此稍作歇息。\"
赵千山眉头微蹙,却未阻拦,只示意手下番子分散控制茶社四周。
茶社内茶客三五成群,多是商贾文人。他们的到来引起一阵细微骚动,尤其是身后那些西厂番子,让无数探究的目光暗中投来。掌柜亲自将二人引到二楼临窗雅座。
两盏龙井氤氲着热气。凌云鹤看似随意品茶,耳力却已提升到极致,捕捉着堂内各处的低语。
起初多是寻常议论,关于江淮盐枭案、凌青天归京的惊叹。但很快,一些压抑着恐惧的交谈悄然浮现。
\"......李御史家的事听说了吗?\"隔壁桌一个绸衫商人压低声音,\"前儿个夜里,没了!\"
\"哪位李御史?\"
\"就是刚致仕的李文博李大人!死得那叫一个蹊跷,脸上带笑,浑身上下查不出半点毛病!\"
\"这还不算奇,\"商人声音更低了,\"他家老仆起夜,恍惚看见书房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李大人对坐着!一个已经没气,另一个眨眼就不见了!\"
另一桌几个文士也在窃语。
\"......'双影索命',绝非空穴来风。陛下震怒,责令厂卫限期破案,可至今毫无头绪。\"
\"死者皆是官员,虽非位极人臣,却也知晓不少秘辛。这背后......恐非寻常鬼魅。\"
\"双影索命......\"凌云鹤指节轻叩桌面,面色沉静如水。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六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匆匆上楼,径直走向凌云鹤这一桌,躬身行礼:\"下官顺天府推官周正,见过凌大人。\"
裴远警惕地上前半步。凌云鹤抬眼:\"周推官何事?\"
周正神色惶急,压低声音:\"大人恕罪,下官听闻大人返京,特来禀报。今晨又发生一桩命案,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张大人......死状与李、王二位大人一模一样!\"
堂内瞬间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凌云鹤眼神一凝:\"详细道来。\"
\"张大人今晨被发现在书房中,神态安详,面带微笑,周身无伤。\"周正声音发颤,\"但最诡异的是,他家书童坚称,昨夜亲眼看见两个张大人同时在书房走动!下官查验时,在张大人眉心发现一个极细的红点,与李、王二位大人尸身上的痕迹完全相同!\"
三次命案,同样的手法,同样的诡异传闻。这绝非巧合。
凌云鹤放下茶盏,目光扫过茶社内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他注意到角落里有几个看似普通的茶客,眼神却格外锐利,显然是在监视着这里的动静。
\"京门之内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他缓缓起身,\"周推官,带路,本官要亲自查验张大人尸身。\"
\"大人!\"周正一惊,\"此案已由东厂接手,下官前来报信已是冒险......\"
\"既涉及朝廷命官,都察院自有稽查之权。\"凌云鹤语气不容置疑,\"裴远,我们走。\"
赵千山上前一步:\"凌大人,此案干系重大,是否先禀报汪公......\"
\"本官行事,何须向西厂请示?\"凌云鹤冷冷打断,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赵千山,\"若赵百户觉得不妥,自可回去复命。\"
说罢,他不再多言,径直下楼。裴远紧随其后,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茶社内的议论声在他们离去后骤然高涨。\"双影索命\"的传闻如同瘟疫般在帝都蔓延,而凌云鹤的归来,似乎给这诡异的迷局带来了新的变数。
马车转向兵部主事府邸的方向驶去。凌云鹤坐在车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玉骨扇。
京门已入,异闻已现。这\"双影\"迷局之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他目光渐冷,无论幕后黑手是谁,他都要将这笼罩京城的诡异迷雾,一层层彻底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