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环三爷屋里走水了!快来人啊——!!”
凄厉的尖叫和铜锣的哐哐乱响,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猛地捅破了贾府压抑的夜幕。
原本因宝玉病重而弥漫的死寂和恐慌,被这突如其来的、更具象的灾难瞬间搅成了沸反盈天的混乱。
人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提桶的、端盆的、徒手的,惊叫、怒骂、呼喊搅成一团。
火光从贾环那间小屋的窗口和门缝里窜出来,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惶扭曲的影子。
贾环被人连拖带拽地拉出屋子,呛得涕泪横流,浑身发抖(这次大半是真的),瘫软在冰冷的雪地里,看上去只剩下一口气。
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老爷来了!”
人群像被劈开的水般向两侧退去。
贾政大步流星地赶来,朝服外只胡乱披了件大氅,脸色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极其难看,
那是一种焦虑、愤怒、以及某种被接连不断的糟心事挑战着极限的暴躁混合在一起的骇人表情。
他身后跟着一群心惊胆战的下人。
他一眼就看到瘫在雪地里、狼狈不堪、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的贾环,又看向那间还在冒烟吐火的小屋,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因为怒极而显得有些嘶哑,“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守门的婆子连滚带爬地过来磕头,话都说不利索:
“奴婢不知……真的不知……三爷突然就喊起来……里头、里头炭盆就翻了……”
“炭盆?”贾政目光锐利地扫过被泼湿、踢翻的炭盆残骸,以及滚落一地、引燃了杂物的银霜炭,又落到贾环身上那件沾着炭灰的新棉衣,眼神骤然一沉。
恰在此时,一个机灵的小厮从屋里抢出那碗摔裂了口的参汤碗底,残留的些许参汤和泼溅的痕迹清晰可见,呈到贾政面前:“老爷,您看这个……”
贾政接过那碗底,看了看,又看向地上狼狈喘息、仿佛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贾环,再看看这混乱的场面,
一个“巧合”得令人无法不起疑的链条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他刚过问了这个庶子的用度,赏了参汤和银霜炭,转头这屋子就因炭盆打翻、参汤泼溅而走了水!
这未免太巧!巧得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控诉!
是下人们阳奉阴违,送了劣炭,以至引发火灾?还是这庶子自己……不,看他那副只剩半条命的样子,不像。
那就是有人见不得他好?见不得他稍稍关注这个儿子?甚至……要下死手?!
联想到宝玉突如其来的重病,再想到自己方才在怡红院发的那通脾气,以及这府里历来阴私暗流
贾政胸口那股邪火蹭地一下烧得更旺!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迁怒,而是对某种可能存在的、挑战他权威和底线的阴毒手段的极度震怒!
“查!”贾政猛地将碗底摔在地上,碎片四溅!他声音冰寒,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给我彻查!这炭是谁送的?经了谁的手?今日都有谁靠近过这院子?!一查到底!”
他目光如刀,扫过闻讯赶来的管事嬷嬷和周瑞家的,那眼神里的寒意让两人齐齐打了个哆嗦,慌忙低下头。
“另,”贾政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指着贾环,
“把他挪到……挪到东边那座闲置的暖阁里去!一应所用,比照……比照兰哥儿的份例!再派两个妥当人看着!若再出半点差池,唯你们是问!”
东边暖阁!虽仍是偏院,却比那破落小院好了何止十倍!份例参照贾兰,那是正经嫡孙的待遇!
【叮!目标贾政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10(冷淡)!】
【隐性状态‘父权威严受触’转化为‘庇护本能’(初级)!】
好感度转正了!甚至触发了“庇护本能”!
贾环被人搀扶起来,虚弱地咳嗽着,低垂的眼睫掩盖了所有情绪。火,放对了!
他被簇拥着离开这片混乱的火场,走向那座暂时安全的避难所。
经过贾政身边时,他听到父亲极其压抑地、对左右心腹吩咐了一句:
“……宝玉那边,再加派人手,所有汤药饮食,经手之人一律严查,药渣每碗留样!”
贾环心头猛地一凛。贾政果然起了疑心!不仅是对他这场火,更是对宝玉的病!
他被安置到宽敞暖和、陈设一新的暖阁里,新的丫鬟婆子低眉顺眼,伺候周到。
炭火是上好的红罗炭,无声无息地烧着,没有一点烟尘。
窗外,救火的声音渐渐平息,只剩下冬夜固有的沉寂。
一场火,烧掉了囚笼,烧出了生路,也烧动了这死水潭下最危险的暗流。
贾环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却毫无睡意。
王夫人此刻在想什么?贾政的疑心会查到哪一步?宝玉的病……究竟有没有那只幕后黑手?
他以为自己点燃的只是一场求生之火,却或许,一不小心,已烧向了更庞大、更恐怖的未知。
而此刻,怡红院内。
王夫人坐在宝玉榻前,握着儿子滚烫的手,听着周瑞家的低声禀报完那场火灾和贾政的反应,她的脸色在烛光下,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只有那捏得紧紧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手指,透露出其下翻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怒与杀机。
好一个贾环!
好一场及时的火!
她慢慢抬起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冷得吓人。
“病去如抽丝……”她轻声地,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着昏迷的宝玉,“有些病根子,就得下猛药,连根拔起,才干净。”
【警告!目标王夫人‘杀意’转化为‘终极清除’决心!风险等级:极度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