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火彻夜通明,如同黑暗中一头匍匐的巨兽,吞吐着海量的灵能和研究人员的心力。墙壁上阵法流转的光晕,仪器低沉的嗡鸣,以及偶尔爆出的短促指令或懊恼叹息,交织成一曲科研攻坚特有的夜曲。
已是子夜时分。
苏妙仪轻轻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将最新一批失败的封装数据归档。她负责的符箓封装与测试区,依旧是报废率最高的重灾区,进展缓慢带来的焦灼感无声地侵蚀着每个人的耐心。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实验室,看到的是一张张写满疲惫却依旧专注的脸庞。
算天门弟子眼底泛着血丝,死死盯着推演光幕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炼器宗的大师们围着工作台,为一个灵纹节点的优化争得面红耳赤;几个年轻弟子实在撑不住,靠着冰冷的金属舱壁就能瞬间陷入浅眠,手中还无意识地捏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穿梭于各区域之间的秦洛身上。他依旧是整个实验室的核心与大脑,步伐迅疾,语速飞快,眼神锐利如鹰隼,精准地捕捉着关键问题并给出方向。但苏妙仪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宇间那抹难以化开的倦色,以及偶尔下意识轻按胃部的细微动作。
她这才恍然想起,自从进入高强度调试阶段以来,大家几乎都是靠辟谷丹和提神药剂硬撑,早已忘了人间烟火是什么滋味。修士虽能辟谷,但并非完全无需进食,尤其是这种极度耗神的情况下,热食带来的慰藉和能量是冰冷丹药无法替代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和责任感悄然涌上心头。作为大师姐,更是作为……嗯,作为项目核心成员之一,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她悄悄退出实验室,没有惊动任何人。身影一闪,便来到了宗门的公共膳堂。此时膳堂早已熄火,空无一人,只有值夜的杂役弟子在打盹。
苏妙仪没有叫醒他,而是轻车熟路地绕到后厨。她自幼在青岚宗长大,对这里的一切熟悉得很。点燃灵灶,暖黄色的火光驱散了厨房的冷清。她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开始熟练地淘米、洗菜、切肉。
她没有选择制作什么灵光四溢、功效非凡的药膳,那太费时间,也未必合所有人的口味。她只是做了最普通、最家常的灵谷粥和几样清淡小菜。灵谷是宗门灵田自产,蕴含温和灵气,最是养人;小菜爽口,能提振食欲。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米香混合着淡淡的灵气弥漫开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苏妙仪守在一旁,小心控制着火候,看着米粒渐渐开花,变得粘稠醇香。
不久,宵夜准备妥当。她将粥和菜分装进一个个保温的食盒里,又特意准备了一小碟秦洛平时似乎比较喜欢的腌灵笋,然后提着大大的食篮,悄无声息地返回了依旧喧嚣的实验室。
当她提着食篮走进实验室大门时,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温暖的食物香气,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嗯?什么味道?好香啊……” “好像是……粥的味道?” 弟子们纷纷从数据堆和仪器前抬起头,循着香味望去,看到了提着食篮、站在门口的苏妙仪。
“大师姐?” “苏师姐,你这是……”
苏妙仪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声音清晰地传遍略显嘈杂的实验室:“诸位辛苦了。我看大家熬夜已久,便去膳堂做了些简单的宵夜。辟谷丹虽能果腹,终究不如热食暖胃暖心。都暂且停一停,过来吃一点吧。”
话音落下,实验室有片刻的寂静。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仿佛随着那食物的香气,悄然流淌过每个人的心田。那是一种被关怀、被惦记的温暖,在这枯燥、高压、疲惫的深夜攻坚中,显得尤为珍贵。
“多谢大师姐!” “太好了!正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闻着就香!比那硬邦邦的辟谷丹强多了!”
弟子们顿时欢呼起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围拢过来。就连那几位炼器宗的大师,也忍不住摸了摸肚子,露出期待的神色。
苏妙仪笑着将食盒一个个分发下去。热腾腾的灵谷粥,温暖妥帖地落入胃中,驱散了深夜的寒气和疲惫;清淡的小菜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让人精神微微一振。实验室里一时间充满了吸溜喝粥和低声谈笑的声音,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秦洛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正微笑着给最后一位弟子分发粥品的苏妙仪,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波动。
苏妙仪拿起最后一个食盒,走到他面前,递给他,轻声道:“师弟,你也忙了太久,吃点东西吧。特意给你加了点腌灵笋。”
秦洛低头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米香四溢的灵谷粥,还有那碟嫩黄的腌笋,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他接过食盒,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苏妙仪微凉的手指,两人都微微一顿。
“……多谢师姐。”秦洛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他确实感到饿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一种精神上的渴求。他靠着旁边的实验台,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温热的、带着淡淡清甜的米粥顺着食道滑下,一股暖意迅速扩散开来,仿佛连日的疲惫都被稍稍熨平。
他吃得很慢,很认真。苏妙仪就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吃,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
周围是弟子们满足的吃喝声和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难得的松弛感。这一刻,冰冷的实验室仿佛变成了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很好吃。”秦洛吃完最后一口,放下食盒,看着苏妙仪,真诚地说道。
苏妙仪脸上微微一热,低下头收拾食盒:“只是些普通吃食,能入口就好。你们继续忙,我不打扰了。”说着,便要提着空食篮离开。
“师姐。”秦洛叫住了她。 苏妙仪回头。 “以后……或许可以常做。”秦洛顿了顿,补充道,“给大家。”
苏妙仪闻言,眼眸微弯,点了点头:“好。”
她没有再多说,提着食篮离开了实验室。但她带来的那份温暖和关怀,却久久地留在了实验室里,仿佛给这冰冷的科技堡垒注入了一丝鲜活的人情味。
接下来的调试工作,似乎都变得顺畅了一些。大家的效率没有降低,反而因为短暂的休息和心灵的慰藉,精神更加集中。
秦洛再次投入工作,但感觉似乎不同了。胃里是暖的,心里,似乎也是暖的。
科学的道路漫长而冰冷,但同行者的温暖,或许才是支撑走下去的最重要的能量。
这一夜的宵夜,胜过任何灵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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