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尚未大亮,林间弥漫着破晓前青灰色的雾霭。沈砚在林晚动了一下的时候就醒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都保持着这种半醒的警觉。怀里的温暖让他有些不习惯,却又贪恋地不想放开。
林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包裹着自己的、坚实而温热的胸膛,以及环在腰间那充满保护意味的手臂。晨间的凉意被完全隔绝在外。她微微仰头,对上沈砚低垂的目光。他的眼神清明,看不出多少睡意,但那份锐利被晨光柔化,带着一种沉静的专注。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比平时更低沉几分。
“嗯。”林晚轻轻应了一声,脸颊有些发热,想稍微挪开一点,却发现他的手臂没有松开的意思。
沈砚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手臂依旧维持着环抱的姿势,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过了几秒,他才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缓缓松开了手臂,坐起身。
“脚怎么样?”他一边问,一边已经伸手去检查她脚踝的包扎。
动作熟练又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林晚看着他低垂的、专注的侧脸,心底那片柔软被轻轻触动。“好多了,不怎么疼了。”她轻声说。
沈砚检查完毕,确认红肿确实消褪了不少,才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今天尽量少受力。”他站起身,动作利落地开始收拾所剩无几的行装,又将篝火的余烬彻底熄灭掩埋。
林晚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晨风带着凉意,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
沈砚将烘烤了一夜、已经干透的外套递给她。“穿上。”
他的外套对她来说有些宽大,带着他身上那种清冽干净的气息,还有一种被火烘烤过的暖意。林晚没有推辞,默默穿上,将袖子卷了好几道,整个人几乎被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张白皙的脸。
沈砚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但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他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用金属饭盒装了清水回来,又从那几乎空了的背包里,变戏法似的拿出最后一点米——那是之前在荒村找到的,他一直省着没动。
他将米仔细淘洗后放入饭盒,加了水,重新架在几块石头上,点燃了最后一点枯枝,开始煮粥。
林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在逃亡路上,生火煮粥是件奢侈又冒险的事情。
“你需要吃点热的。”沈砚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头也不抬地解释,语气平淡,“很快就好。”
晨曦渐渐变得明亮,金色的光芒穿透林间的薄雾,洒在潺潺的溪流和忙碌的男人身上。他蹲在小小的火堆前,专注地看着饭盒里逐渐翻滚起来的水泡,时不时用树枝搅动一下,防止粘底。
这一幕,带着一种近乎寻常的烟火气,与周围危机四伏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抚慰人心。
林晚走到他身边坐下,安静地看着。米香渐渐弥漫开来,混合着清晨草木的气息,构成一种朴素而温暖的味道。
粥煮好了,很稀,但热气腾腾。沈砚将饭盒递给她,自己则拿起最后半块压缩饼干。
“你……”林晚想说什么。
“我吃这个就行。”沈砚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快吃。”
林晚不再坚持,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稀薄的米粥。粥水滑过喉咙,带来久违的暖意,一直蔓延到胃里,也蔓延到心里。她看着他沉默地啃着干硬的饼干,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冷峻,却做着最细致暖心的事。
她忽然觉得,那些轰轰烈烈的生死与共固然刻骨铭心,但这样寂静清晨里的一碗热粥,或许更能诠释“在一起”的意义。
吃完简单的早餐,沈砚利落地收拾好一切,不留任何痕迹。他站起身,向林晚伸出手。
阳光正好,穿过枝叶,在他掌心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晚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紧紧包裹住她的。
“走吧。”他说,目光望向山林深处,“今天要翻过前面那座山。”
前路依旧未知,但紧握的双手和清晨那碗粥的暖意,已足够支撑他们走很远。林晚跟随着他的脚步,看着他走在前面为自己开路的背影,身上还披着他宽大的、带着他气息的外套。
晨光熹微,山林苏醒,新的一天,他们依旧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