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师傅的手指粗糙,布满老茧,此刻却在那锈蚀的金属盒上显得异常小心翼翼。他借着从木窗透进的晨光,用指甲一点点刮掉盒盖边缘顽固的泥垢,试图看清那模糊的刻痕。
林晚站在一旁,掌心伤口的血已经凝固,带来丝丝拉拉的刺痛,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盒子上,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这花纹……”周师傅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不是咱们这边常用的制式……倒像是……更老派的手艺,带点德系的味道。”
他尝试了不同的角度用力,盒子依旧严丝合缝。他摇了摇头,将盒子递给林晚:“打不开。卡死了。而且这材质……不完全是黄铜,里面好像掺了别的东西,很沉。”
林晚接过盒子,那冰凉的沉重感让她心头更沉。不是沈砚的风格。沈砚留下的东西,要么像匕首一样直接,要么像素描本一样隐晦却温情。这个盒子,带着一种陈旧的、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神秘气息。
“周师傅,您说……这会是谁留下的?会不会和‘夜枭’有关?”林晚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周师傅面色凝重,走到窗边,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树林。“不好说。但这东西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好事。”他回头看向林晚,眼神锐利,“林老师,你发现盒子的时候,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除了绊倒你之外?”
林晚努力回忆:“没有……就是很普通的落叶和灌木,我设置绊索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她忽然顿住,想起摔倒时手掌撑地的那一下,“等等,我摔倒的时候,手好像按到了一块有点松动的石头……”
她快步走到桌边,拿起之前用来画地图的炭笔,在素描本的空白页上,凭着记忆快速勾勒出发现盒子的大致位置,并标记了那块“松动的石头”。
“这里。”她指着草图,“盒子就在这块石头旁边的落叶下面,埋得不深,像是……像是故意放在一个容易被触发的地方。”
周师傅凑过来看着草图,脸色越来越难看。“陷阱……”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这不是偶然,林老师。有人知道我们会在这里活动,甚至……可能预料到你会去设置绊索。”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晚的脚底窜上头顶。他们自以为隐蔽的行踪,早已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这个盒子,是一个警告?还是一个……诱饵?
“那我们……”林晚的声音发紧。
“不能待了。”周师傅当机立断,“立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转移。这东西……”他看了一眼林晚手中的金属盒,“带上,但别轻易尝试打开。等找到更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
两人不再多言,迅速行动起来。周师傅熟练地销毁他们停留过的痕迹,林晚则将必需品和那个沉重的金属盒塞进背包。紧张的气氛如同无形的绳索,勒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林晚拉上背包拉链的瞬间,屋外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短促、像是某种鸟类被惊飞的扑棱声!
周师傅的动作瞬间僵住,猛地抬手示意林晚噤声。他侧耳倾听,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有人。”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道,“从东南方向过来,至少两个,脚步很轻,是专业的。”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摸向背包侧袋里的匕首。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周师傅迅速移动到门边,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观察。他的背脊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
“来不及从正面走了。”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跟我来,走后窗,进林子深处!”
他示意林晚跟上,自己则轻轻推开房间另一侧那扇久未开启、布满灰尘的木窗。窗外是茂密的灌木丛,再往外就是更深的山林。
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紧跟周师傅的步伐。就在她准备翻出窗户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桌面上,那本摊开的素描本。画中自己的侧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宁静。
不能丢下它!
她猛地转身,一把抓过素描本,塞进怀里,然后才手脚并用地爬出窗户,落入齐腰深的灌木丛中。
周师傅紧随其后,落地无声。他反手轻轻将窗户虚掩,然后拉着林晚,猫着腰,借助树木和地形的掩护,朝着与来人相反的方向,快速潜入密林深处。
几乎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秒,两个穿着灰绿色丛林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手持加装消音器步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小屋的正门前。他们交换了一个手势,其中一人警惕地持枪警戒,另一人则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铁皮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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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沈砚正以极限速度在山林中穿行。左肩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而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迟滞。隼传来的警告像一根鞭子,不断抽打着他本就紧绷的神经。
异常信号……意图不明……
他不敢想象林晚此刻可能面临的处境。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再快一点,必须在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前,赶到她身边。
他如同真正的寒鸦,在林木的阴影间掠过,无声无息,只有偶尔踩断枯枝的细微声响,也迅速被山风吞没。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气息,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每一片可能藏匿危险的区域。
距离林场小屋还有不到一公里。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如同磐石般定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
前方不远处,隐约传来了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声响,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山林草木的、人工香剂的气味。
不是周师傅,也不是林晚。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沸腾的血液稍微冷却。眼神锐利如刀,锁定了气味和声音传来的方向。
狩猎,开始了。
他像一道融入林间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目标迂回靠近。对方显然也很专业,行进间几乎没有破绽,但比起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寒鸦”,他们还是显得……过于规矩了。
沈砚耐心地等待着,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就在那两个身影即将进入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视线受阻的瞬间——
沈砚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后方的树丛中暴起!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左手如铁钳般猛地扣住靠后那名敌人的脖颈,同时右手的匕首带着一道冰冷的寒光,精准地抹过了前方那名敌人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喉咙!
“呃……”
两声极其短促、几乎无法察觉的闷哼几乎同时响起。
靠后的敌人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反击,但沈砚扣住他脖颈的手指骤然发力,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那人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
前方那名被割喉的敌人,瞳孔涣散,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死神,手中的步枪无力地滑落,被沈砚另一只手稳稳接住,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干净,利落,冷酷。
沈砚将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拖入茂密的灌木丛深处,迅速检查了他们身上的装备。制式武器,没有明显标识,但战术背心和通讯器的款式,与他之前交过手的“夜枭”外围清道夫略有不同,更……精良一些。
不是“夜枭”的主力?还是……另一股势力?
他心中疑云更浓。但此刻无暇深究。
他拿起其中一人的通讯器,里面只有沙沙的电流杂音,没有通话。他将其破坏后丢弃。
然后,他不再停留,继续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林场小屋的方向疾驰而去。
林晚,一定要没事。
而此时,密林深处,周师傅拉着林晚,正拼尽全力向更偏僻的山脊方向跋涉。身后的危机感如影随形,那个沉甸甸的金属盒在背包里晃动着,像一个不断敲响的警钟,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