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欢跟着陆晴下车,目光忍不住在招牌上多停了几秒:她原以为画廊会用更柔和的名字,
“沉炎”二字带着点意想不到的厚重感,心里虽有疑惑,却没好意思开口问,只跟着陆晴往里走。
推开门,暖黄的灯光瞬间裹住周身,墙上挂着的画作风格各异,却都透着细腻的质感。
陆晴见她好奇地打量,笑着解释:“别看外头闹,进来就静了。
好多客人都说,在这儿看画,能忘了外头的喧嚣,和时间的流动。”她边说边接过乔欢手里的木匣子,“你先歇会儿,我带你去看给模型留的柜台,保证是最显眼的位置。”
乔欢点点头,目光又不自觉飘向门口的招牌,心里悄悄想着:“沉炎”这两个字,说不定藏着什么特别的故事。
这时一位穿浅灰西装的男人,带着顾客从楼梯上下来,看见乔欢礼貌的点了点头,“小姐你好,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等会帮你介绍。”
显然,对方是把乔欢错认成来店里的客人了。乔欢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没出声纠正,眼下多说反倒显得刻意,不如等陆晴回来再提更自然些。
那位客人侧身对着浅灰西装的男人,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你们这两天新进的那批工笔画确实不错,店里早该添些这样的新鲜血液了。
对了,那幅《渔舟唱晚》,等价格定下来,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
男人笑着颔首应下,目光掠过乔欢时,又温和地点了点头,才陪着客人往门口走去。
乔欢愣在原地,心头像被揉进了团温软的惊喜。
她万万没料到,自己前几天刚寄来画廊的作品,这才多久,居然就接连有客人看上了,
连《渔舟唱晚》的名字都清清楚楚提了出来。
指尖原本攥着的衣角慢慢松开,眼底悄悄浮起一层亮意。
浅灰西装男子目送客人走远,转身时恰好对上乔欢的目光,
他抬手温和地颔首,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楼梯口便传来了脚步声。
只见陆晴快步下楼,手里还提着刚整理妥当的模型包装盒。
见两人相对站着,她立刻笑着上前解围:“李哥,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学妹乔欢,
刚才那位客人看上的《渔舟唱晚》工笔画,前两天收到的那些人偶工艺品,还有这次要展的模型,全是她的作品。”
男人闻言,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讶异,语气瞬间比刚才真切了几分:“原来你就是是乔老师,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啊!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待慢了,不好意思。
你那幅《渔舟唱晚》的笔触太见功底,客人刚看见就挪不开眼了。”
李总客气了,叫我乔欢就好。以后还要麻烦您多费心。”乔欢笑着应话,语气得体又不失分寸,
这寒暄的门道,是她跟着师傅老周学来的。
从前在工作室里,老周总说“手艺人不光要手艺硬,与人打交道的分寸也得拿捏好”,
如今这些话,倒成了她应对场合的自然习惯。
“‘李总’可不敢当,我叫李哲。”穿浅灰西装的男人笑着伸手,语气温和又亲近,“不如我跟小晴叫你欢欢,你喊我李哥,咱们自己人,也都别搞这些虚礼了。我是陆总请来,帮她侄子陆择,就是小晴她表哥打理画廊的。”
“陆择……”
这两个字像突然按下的开关,猛地撞进乔欢心里。
它压在她心底好几年,和那段不敢触碰的过往紧紧缠在一起。
先前和陆晴重逢时,她脑袋里无数次想旁敲侧击问起他的近况,却总怕戳到什么不愿提及的回忆,连打听的勇气都攒不起来。
此刻从旁人嘴里听见他的名字,她才后知后觉地惊觉:原来这间的画廊,竟和他有关。
指尖不受控地僵了僵,乔欢整个人都晃了神。
“小欢?怎么了?”陆晴见她半天没动静,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里带着点担忧。
“没、没什么。”乔欢猛地回神,赶紧收回飘远的思绪,伸手握住李哲的手,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李哥好,以后确实要麻烦你多关照了。”
原来这场奔赴上海的旅程,她以为只是为了让手艺被更多人看见,却没料到,竟悄悄牵出了那段连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的旧时光。
李哲没察觉她瞬间的异样,依旧热情地侧身引路:“别这么说!早就把最显眼的柜台腾出来了,乔欢你的模型这么精致,肯定能成画廊的新亮点。”
“李哥,你看你才说不来虚的,现在还没看到欢欢的作品了,你就夸上了?”陆晴笑着打趣,语气里满是熟稔的调侃。
李哲被戳穿也不恼,反倒哈哈笑出声,抬手摸了摸后颈,
眼底满是实在的认可:“我这可不是空口夸!这是凭眼光预判!前几天先到的几样开了封的作品,一上架就这么受欢迎,还不能说明问题?”
相比走在前面带路的两人热络的交谈,被讨论的乔欢落在后头,脚步竟比刚才沉了几分,像鞋尖坠了细沙。
“陆择”两个字在耳边反复打转,连廊间暖黄的灯光明明该是暖的,此刻却像蒙了层薄雾,晕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漫得她心口都发涩。
跟着陆晴和李哥往二楼走时,乔欢的思绪还陷在“陆择”这个名字里没完全抽离,直到二楼拐角处那扇工作室门被推开,眼前的景象才猛地将她拉回现实。
这里没有一楼画廊的规整,却把陆晴的性子揉进了每一处细节:
浅木色工作台倚着落地窗,几支画笔斜斜搭在未完成的画稿旁,阳光穿过白色纱帘漫进来,在画纸上织出细碎又柔和的光斑;
墙角的书架没按章法来,一半码着厚厚的画册,一半挤着包装可爱的零食与鲜活的绿植,连椅子都是软乎乎的藤编款,一坐进去便会陷进恰到好处的舒服弧度。
“平时就我一个人在这儿待着,乱是乱了点,但自在。”陆晴笑着把乔欢拉到长桌旁,催她坐下,
“你以后要是想在画廊多待会儿,二楼随时能来想捏泥人、画工笔都方便,我特意给你留了个小储物柜。”
乔欢刚要道谢,李哲已走到冰箱前转头问她想喝什么。
陆晴却先接了话:“草莓牛奶吧?”
话落又转向她,眼底带着点不确定的笑意,“你的口味没变吧?我记得阿择说过,你以前最爱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