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底层废墟,死寂而混乱。清道夫在幽影以“生”之叙事符号惊退后,暂时隐匿于破碎的故事残骸阴影中,但那股对“完整故事性”的贪婪饥渴,依旧如同无形的潮汐,在废墟深处涌动。凌辰渊与幽影深知此地不可久留。
幽影初步炼化那支崩裂的墨笔后,与笔之间建立了一种玄妙的联系。笔尖那道缝隙中流转的混沌色彩,不仅蕴含着书记员残留的疯狂与“起源之种”的生机,更仿佛一个微弱的接收器,能捕捉到这片叙事废墟中某些特定的“叙事回响”。
“笔在指引方向。”幽影黑眸微凝,感知着墨笔传来的微弱牵引力,“似乎……指向废墟的某个深处,那里有强烈的、与这笔同源的……叙事残留波动。”
“同源波动?是书记员的其他遗落物?还是……他曾经的‘据点’?”凌辰渊意念流转,基石之力在体表形成一层温润的光晕,抵御着周遭叙事熵增的侵蚀。在这片连“存在”本身都可能被质疑的底层废墟,他必须时刻维持自身叙事锚点的稳定。
“不确定,但波动很强烈,或许是条线索。”幽影握紧墨笔,“呆在这里只会被清道夫不断消耗,不如循着指引一探。”
两人达成共识,由幽影持笔引路,凌辰渊护法策应,小心翼翼地在光怪陆离的叙事残骸间穿行。他们绕过哭泣的英雄史诗碎片,避开崩塌的世界观残垣,穿越由凝固的背叛与遗忘构成的幽谷。墨笔的牵引力越来越强。
终于,在穿越一片由无数废弃故事开头堆积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序章之山”后,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废墟的中央,竟然相对完整地悬浮着一座……建筑!
那是一座风格奇特的公馆,通体由暗沉如玉、却布满细微裂痕的某种“叙事基石”砌成。公馆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由交织的“设定”与“冲突”构成的厚重木门。门楣上,用一种近乎失传的叙事符文,铭刻着几个晦涩难懂的大字,但凌辰渊与幽影凭借与墨笔的联系,瞬间理解了其含义:
【残响公馆 - 书记员暂居点】
“果然是他的据点!”凌辰渊心神一凛。公馆散发出的叙事波动,与墨笔同源,却更加深沉、古老,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压抑感。公馆周围相对干净,几乎没有清道夫敢靠近,仿佛这里残留的叙事权威,仍对它们有着本能的威慑。
“公馆本身……似乎就是一个强大的叙事奇物。”幽影感知着公馆的结构,“它能在叙事底层保持相对完整,绝不简单。里面可能藏着书记员的秘密,甚至……离开这里的线索。”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风险与机遇并存。
幽影上前,尝试推动那扇由“设定”与“冲突”构成的木门。门纹丝不动,仿佛与整个公馆的叙事结构融为一体。
“需要‘钥匙’……或者说,对应的‘叙事权限’。”幽影抬起手中的墨笔。笔尖轻轻触及门扉。
嗡——!
木门上那些交织的“设定”与“冲突”纹路,仿佛被激活般,亮起微光,如同锁芯遇到了正确的钥匙。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叹息声,从门内传来。紧接着,厚重的木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陈旧、带着墨香与淡淡腐朽气息的冷风,从门缝中吹出。风中夹杂着无数细碎的、仿佛无数个故事被同时低语的回响。
凌辰渊与幽影收敛气息,提高警惕,一前一后,踏入了残响公馆。
公馆内部的光线昏暗,仿佛永恒处于黄昏。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无比广阔、看不到尽头的……图书馆?不,更准确地说,是一个由无数书架构成的迷宫。书架上堆积的不是普通的书籍,而是一卷卷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由纯粹叙事能量构成的“书稿”。有些书稿完整璀璨,有些残破黯淡,还有些则被漆黑的锁链紧紧束缚,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由未干墨迹形成的氤氲雾气。脚下的“地面”,是由不断流动、变化的“草稿纸”铺就,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踏在无数个未完成的故事之上。
“这里……是他存放‘作品’和‘草稿’的地方?”凌辰渊环顾四周,感受到每一卷书稿都蕴含着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命运,有些充满希望,有些则绝望至极。书记员似乎将他书写过的、或未完成的所有故事,都收藏于此。
幽影手中的墨笔微微震颤,笔尖指向图书馆的深处。“牵引力来自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它。”
两人沿着书架间的狭窄通道,向公馆深处走去。沿途,他们看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景象:一个书架上堆满了都是“英雄最后一战”结局的书稿,散发着壮烈的悲怆;另一个书架上则全是“世界悄然毁灭”的开头,弥漫着无声的恐惧;还有一些书稿被随意丢弃在地上,上面布满了涂改和撕扯的痕迹,显示出书写者的烦躁与不满。
这里就像一个疯狂创作者的内心世界,充满了偏执、孤独与……一种对“完美悲剧”的病态追求。
终于,在图书馆的最深处,他们找到了牵引力的源头——
那是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由某种暗色晶石打磨而成的书桌。书桌表面光滑如镜,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刻痕,仿佛记录着无数次的推演与修改。而吸引墨笔的,正是书桌之上,静静摊开着的一本……无比厚重的、封面由某种黑色皮革制成的巨大典籍。
典籍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道深深的、仿佛被利刃划开的裂痕。裂痕中,隐隐有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液般的光晕在流转。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悔恨、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典籍本身的“求生”意念,从书中散发出来。
墨笔的震颤达到了顶峰,仿佛要脱离幽影的掌控,飞向那本典籍。
“这本书……”幽影稳住墨笔,缓步上前,凌辰渊紧随其后,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当幽影的手即将触碰到典籍的封面时——
异变陡生!
典籍封面那道裂痕中,暗红色光晕猛地爆发!一道虚幻、残破、由无数悲伤记忆碎片构成的意识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向幽影的意识!与此同时,整个残响公馆内的所有书稿,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疯狂翻页,无数被书记员书写、废弃、封印的悲剧角色的虚影,从书稿中浮现而出,发出凄厉的哀嚎,朝着两人扑来!
“是陷阱?!还是这本书的……自卫机制?”凌辰渊厉喝,初心之火瞬间爆发,化作屏障护住两人,将扑来的悲剧虚影灼烧、逼退!
幽影则首当其冲,被那道悲伤意识流正面击中!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炸开:一个白衣身影在无尽的书写中逐渐疯狂……一个美好的世界在笔下化为炼狱……一次次的修改与毁灭……最终,是那身影在极致悔恨中,将某种东西封印进这本书,然后亲手划开封面,发出绝望的咆哮……
这意识流中蕴含的,竟然是书记员的一部分……真实的记忆碎片!以及,这本典籍……似乎并非单纯的记录之物,而是……一件承载了书记员部分本源与……“良心”的……特殊叙事奇物!
“它……在求救?”幽影在意识冲击中,捕捉到了那丝微弱的“求生”意念,并非恶意,而是……一种被长久禁锢、渴望解脱的悲鸣!
“这本书有古怪!先压制它!”凌辰渊感觉到公馆的叙事结构因为这本书的异动而开始不稳定,四周的空间出现扭曲的迹象。
幽影强忍意识的不适,催动墨笔,笔尖混沌色彩流转,试图与那本典籍建立更深的联系,安抚其暴动。然而,她的力量一接触典籍,那裂痕中的暗红光芒反而更加炽盛,仿佛受到了刺激!
就在这时——
公馆深处,那片最大的书架阴影中,一个冰冷、带着戏谑的声音,缓缓响起:
“啧啧啧……果然来了。我亲爱的‘作品’,还有……两位不请自来的‘读者’。”
凌辰渊与幽影猛地转头!
只见阴影中,一个由浓郁墨迹缓缓凝聚而成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更加凝实、眼神中带着残忍笑意的……书记员虚影,缓缓浮现。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枚……与幽影手中墨笔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笔尖完好无损、通体漆黑的……另一支墨笔!
“没想到,你们竟然能走到这里,还触动了这本‘忏悔录’。”黑影书记员舔了舔由墨迹构成的嘴唇,目光贪婪地扫过幽影手中的崩裂墨笔,又落在书桌那本暴动的典籍上,“正好……省了我不少功夫。你们的故事,还有这本记录了吾主愚蠢软弱的‘忏悔录’,都将成为我……新的杰作的最佳养料!”
这个书记员……似乎与之前那个疯狂偏执的书记员,有所不同!他更冷静,更……邪恶!而且,他称那本典籍为“忏悔录”,称之前的书记员为“吾主”?
残响公馆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眼前的危机,也骤然升级!
真正的幕后黑手,似乎才刚刚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