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奈何桥头,一股更加沉重、更加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桥身由不知名的灰白色巨石砌成,布满岁月侵蚀的裂痕与模糊的古老刻痕。桥面宽阔,却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死寂。桥下,昏黄的忘川河水无声流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湮灭气息。对岸的景象被浓郁的灰雾笼罩,模糊不清。
凌辰渊站在桥头,混沌星眸扫视着这座传说中的神桥。体内,两块星核碎片的共鸣愈发强烈,源头就在桥的深处,甚至可能就在对岸。然而,一种本能的警兆告诉他,这座桥绝非轻易可过。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桥面。脚步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奈何桥不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化作了无数条交错纵横、由无数生灵悲欢离合的记忆碎片构成的流光通道!无数张面孔、无数段人生、无数声呐喊与叹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他的识海!
这一次的冲击,远比忘川河上的记忆光点更加汹涌、更加真实!他仿佛瞬间坠入了万千轮回之中,亲身经历着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前一瞬他还是沙场喋血的将军,下一瞬便成了寒窗苦读的书生;刚刚体会洞房花烛的喜悦,转眼便面临家破人亡的惨痛……喜怒哀乐,贪嗔痴怨,种种极致的情绪如同巨浪般冲击着他的道心!
“守住本我!这些都是幻象!”银月宫主急促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月华之力化作屏障,竭力抵挡。
但这次的轮回幻境太过真实,甚至开始引动凌辰渊自身深藏的记忆与心魔!星辰阁的覆灭、火瞳长老的逝去、流火绿洲的挣扎、寂灭海的亡命……一幕幕过往的遗憾、恐惧、不甘与执念,被轮回之力放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魂!
“不!这些都是假的!”凌辰渊低吼,全力运转《不死经》,混沌星核爆发出灰蒙蒙的光晕,试图定住动荡的识海。星陨也发出焦急的鸣叫,净化星辉不断冲刷,却如同杯水车薪。
就在他心神即将失守的边缘,丹田内那缕微弱的初火本源,再次跳动起来!这一次,它并非爆发力量,而是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包容万象的温暖意境。在这股意境的笼罩下,那些狂暴的轮回记忆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秩序”,不再是混乱的冲击,而是化作一幕幕可以观察、可以感悟的“景象”。
凌辰渊福至心灵,不再强行抗拒,而是以初火为本,以混沌为镜,冷静地“观照”起这万千轮回。他看到了生命的脆弱与顽强,看到了执念的可怕与放下后的解脱,看到了因果的循环与超脱的可能……
一种明悟渐渐在他心中升起。轮回,并非仅仅是苦难的重复,它更是一种磨练,一种对生命本质的拷问。唯有勘破虚妄,明心见性,方能超脱其上,把握真我。
不知不觉间,他的道心在轮回幻境的洗礼下,变得更加通透、更加坚韧。对《不死经》中“寂灭重生”的奥义,也有了更深的理解。混沌星核上的裂痕,在轮回之力的冲刷下,反而被磨砺得更加圆融稳固,隐隐散发出一种历经沧桑而不朽的韵味。
不知过了多久,那汹涌的轮回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凌辰渊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却多了一丝看透世事的沧桑与平静。他依旧站在奈何桥上,桥还是那座桥,但在他眼中,已然不同。他能清晰地看到桥面上流淌的、细微的轮回法则轨迹。
“恭喜小友,道心更上一层楼。”银月宫主的声音带着欣慰。星陨也亲昵地蹭了蹭他,紫瞳中映照出他更加深邃的气息。
凌辰渊微微颔首,迈步向前。这一次,他的脚步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轮回的节点之上,周身气息与桥的韵律隐隐相合,再无之前的滞涩与压迫感。
很快,他来到了奈何桥的正中央。这里,桥面微微隆起,形成一个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块半人高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碑。石碑上空无一字,却倒映着桥下忘川河水、两岸景象以及……凌辰渊自己的身影。
但倒影中的他,并非现在的模样,而是不断变幻着——时而垂垂老矣,时而嗷嗷待哺,时而意气风发,时而落魄潦倒……那是他在无尽轮回中的无数种可能!
凌辰渊静静地看着石碑中的倒影,心中波澜不惊。他伸出手,轻轻按在石碑之上。
嗡!
石碑微微一震,表面的景象固定下来,显现出的,正是他此刻坚定而清澈的眼神。紧接着,石碑内部,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的、蕴含着轮回气息的星辉缓缓亮起,与凌辰渊体内的星核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第三块星核碎片——轮回星核,竟然就藏在这块“三生石”的内部!
然而,就在凌辰渊准备尝试取走碎片时,一个苍老、平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突兀地在桥上响起:
“能过忘川,堪破轮回幻境,触摸三生石真意……年轻人,你,有资格获得此物。”
凌辰渊心中一惊,猛地抬头。只见桥中央的虚空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穿朴素灰袍、面容模糊、仿佛与整个轮回之井融为一体的老者虚影。老者手中拄着一根枯木拐杖,静静地注视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过去未来。
“前辈是……?”凌辰渊恭敬行礼,心中警惕到了极点。这老者给他的感觉,比之前的归墟使者、冰川守护者更加深不可测!
“老夫……乃此井之‘守井人’。”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万古的沧桑,“此石中之物,予你无妨。但,取之,便需承其因果。轮回之秘,关乎天地秩序,汝……可准备好了?”
守井人的话,让凌辰渊瞬间明白,获取这轮回星核,绝非易事。前方,恐怕还有更大的考验,或者说……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