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如尸液的灰色毒雾，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血腥与腐朽气息，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横亘在凌辰渊、龙壮、龙阳三人面前。身后不远处，方倩压抑的痛苦呻吟和杨游冰冷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们。
“凌师弟…真要进去？”龙壮魁梧的身躯紧绷，望着那吞噬了方倩容颜的雾气，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龙阳也喉结滚动，脸色发白：“这雾太邪门了，方师姐就是前车之鉴…”
凌辰渊没有回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雾气边缘与暗红大地接壤处。他体内的悟空发出持续而清晰的嗡鸣，既警示着致命的危险，又顽强地指向一条几乎无法用肉眼辨别的轨迹——那是一条紧贴地面、雾气浓度似乎被某种无形力量微微排开的“缝隙”。这缝隙极其狭窄，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行，其下的暗红色泥土泛着诡异的胶质光泽。
“跟着我，一步不能错！”凌辰渊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深吸一口气，混沌圣体诀在体内悄然运转，体表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混沌光泽，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他没有选择释放护体灵力，悟空传递的信息明确告诉他，任何形式的能量波动都可能刺激这片沉睡的“毒域”。
他率先动了，身体紧贴着那冰冷粘稠的暗红岩壁，如同壁虎般滑入那狭窄的“缝隙”。身体刚一接触雾气边缘，一股阴寒刺骨的腐蚀感瞬间传来，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但他紧守悟空指引的路径，那刺痛感并未加剧，只是持续存在，如同行走在刀锋边缘。
龙壮和龙阳见状，再无犹豫，咬紧牙关，学着凌辰渊的样子，屏住呼吸，收敛灵力，紧贴着岩壁，小心翼翼地踏入那死亡通道。每一步都踩在凌辰渊刚刚踩过的位置，不敢有丝毫偏差。
后方，杨游看着三人消失在那狭窄的“缝隙”中，眼神阴鸷。方倩捂着脸，怨毒的目光几乎要穿透浓雾。
“杨师兄，他们…能行吗？”龙阳的声音在逼仄的通道内显得格外紧张。
“噤声！”凌辰渊低喝，精神高度集中。悟空在他识海中发出更强烈的预警。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呜——！
一声凄厉尖锐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浓雾深处响起，瞬间撕裂了死寂！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森然寒意的灰白色剑气，如同毒蛇出洞，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直射走在最前的凌辰渊！
“小心！”龙壮惊骇大吼。
凌辰渊瞳孔骤缩！混沌圣体赋予他的超强感知和反应速度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在狭窄的空间内强行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扭曲！
嗤啦！
剑气擦着他的肩头掠过，带起一溜血花，狠狠斩在他身后的暗红岩壁上！坚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切开一道深痕，边缘迅速被腐蚀成灰白色！
“该死！有剑气！快跑！”龙阳亡魂皆冒，这剑气蕴含的杀意和腐蚀性，比武师境强者的攻击更诡异致命！
呜！呜！呜！
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凄厉的破空声瞬间连成一片！数十道、上百道灰白色剑气从四面八方、浓雾深处激射而出！它们毫无规律，刁钻狠辣，每一道都带着刺骨的杀意和强烈的腐蚀性！狭窄的通道瞬间变成了死亡陷阱！
“冲过去！”凌辰渊厉喝，顾不上肩头的伤势，将混沌圣体催动到极致，身体化为一道模糊的残影，在密集的剑气缝隙中疯狂穿梭闪避。他完全依靠悟空那近乎预知般的危险指引，在死亡边缘起舞。
龙壮和龙阳也爆发出全部潜力，武师二重的灵力不再保留，护体罡气瞬间激发，拼命闪躲、格挡。铛！铛！铛！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龙壮的双臂巨斧勉强磕飞一道剑气，虎口瞬间崩裂！龙阳的长剑被另一道剑气击中，剑身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留下一个腐蚀的凹坑！
“啊！”龙阳痛呼一声，一道剑气擦过他的小腿，带起一片血肉，伤口瞬间泛灰，剧痛钻心！
三人狼狈不堪，在狭窄的通道内亡命奔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死亡气息。杨游计划中在迷雾中解决凌辰渊的图谋，在这突如其来的、密集如雨的恐怖剑气袭击下，彻底化为泡影！能活着逃出去已是万幸！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前方的雾气骤然变得稀薄，压抑的铅灰色天空再次映入眼帘！三人连滚带爬，几乎是扑着冲出了那片令人绝望的灰雾区域，重重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浴血，狼狈到了极点。
他们终于冲出了毒雾区！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刚刚逃出生天的三人倒吸一口冷气，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一片浩瀚无垠、死寂到令人窒息的古战场呈现在眼前！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大地是暗沉的赤褐色，仿佛被无尽岁月凝固的鲜血浸透。目光所及，断壁残垣，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森白骸骨如同连绵的山丘，断裂的战矛、破碎的铠甲、崩毁的战车残骸随处可见，无声地诉说着曾经毁天灭地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死气。远处，甚至能看到一些相对“新鲜”的、穿着不同服饰的人类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鲜血尚未完全凝固，散发着微弱的热气，与这死寂的环境形成诡异而恐怖的对比。
压抑！极致的压抑！仿佛有无数亡魂在耳边哀嚎，沉重的历史感和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挤压着他们的神经。
“嘶…”龙壮挣扎着坐起，看着这片战场，魁梧的身躯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龙阳捂着腿上的伤口，脸色惨白如纸。
凌辰渊强撑着站起来，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混沌圣体的自愈力已经在悄然发挥作用。他目光扫过这片战场，心中同样震撼，但体内的悟空却在此刻发出一种异样的、带着渴望的嗡鸣！这嗡鸣并非指向某个方向，而是弥漫在整个战场空间，仿佛有无数微弱却精纯的能量碎片在飘荡！
就在这时，杨游扶着依旧虚弱、半边脸被药物勉强覆盖却依旧狰狞的方倩，以及龙壮、龙阳也踉跄着冲出了迷雾。看到眼前这片死寂战场，杨游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悸，但很快被阴冷取代。
他目光扫过狼狈的凌辰渊三人，特别是在凌辰渊肩头还在渗血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指向战场深处，那里骸骨堆积如山，死气最为浓郁：“此地凶险，不能久留。凌辰渊，你境界最低，身法灵活，去前面探路！查探清楚那些尸骸堆积之处有无异常！”
“杨师兄！”龙壮闻言，猛地抬头，眼中带着愤怒，“凌师弟刚带我们出来，还受了伤！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最危险的地方探路？！”
“哼！”方倩捂着脸，嘶哑的声音充满怨毒，“不是他带的路吗？不是他身法好吗？不去探路，难道让我们去送死？还是你想替他？”
杨游眼神冰冷地看向龙壮，一股武师四重的威压隐隐笼罩：“龙壮，你想抗命？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石景师兄最讨厌的，就是分不清轻重、违抗命令的人！” “石景”这个名字被刻意加重，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龙壮心头。龙壮身体一僵，脸色变幻，双拳紧握，指节发白，却最终颓然松开，不敢再言。石景，小玄宗年轻一辈第一人，权势滔天，杨游正是其心腹。
“我去。”凌辰渊平静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压抑的气氛。
他看向杨游，眼神深邃无波：“机缘险中求，我正好也想看看这片古战场有何玄妙。” 他并非屈从于杨游的逼迫，而是体内的悟空在他望向那骸骨堆积之地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指向性极强的剧烈嗡鸣！那里，有对他极其重要的东西！
杨游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嘲弄：“很好，算你识相。去吧，有任何发现，立刻回报！”
凌辰渊不再多言，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那片死气最浓郁、骸骨堆积如山的区域走去。他的身影在空旷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渺小和孤单。
看着凌辰渊远去的背影，杨游的眼神彻底冰冷下来，嘴角的弧度化为一丝狞笑。方倩眼中更是充满了怨毒的快意。
凌辰渊一步步深入战场，脚下是粘稠的暗红泥土，空气中弥漫的死气和血腥几乎令人窒息。越靠近那片骸骨山，悟空发出的嗡鸣就越发清晰、急促，甚至带着一种兴奋。
终于，他来到骸骨山下。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肋骨如同拱门，断折的脊椎骨如同倒塌的巨柱。在几根巨大的、如同象牙般的白骨交错形成的缝隙底部，悟空的力量骤然锁定了目标！
一具相对“渺小”的人类尸骸！
这具尸骸保存得相对完整，穿着一身早已腐朽、但依稀能辨认出曾经华丽纹路的战甲。尸骸斜倚在一块断裂的巨大石碑旁，头颅低垂，右手拄着一柄断剑，剑身深深插入地面。最让凌辰渊心惊的是，即便历经漫长岁月，这具尸骸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仿佛他并非一具枯骨，而是一柄沉寂万古、锋芒内敛的绝世神兵！
“武宗境…剑气…”悟空传递的信息让凌辰渊心脏狂跳！这具尸骸生前绝对是武宗境的超级强者！而他体内，或者说尸骸周围的空间中，弥漫着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精纯无比的剑气！这些剑气并未消散，反而在漫长岁月中沉淀、凝聚，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剑意场域”！这正是悟空渴望的东西！是混沌圣体诀淬炼体魄、感悟攻伐之道的绝佳养料！
凌辰渊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此地距离杨游等人所在已有相当距离，但仍在视线范围之内。他能感觉到杨游阴冷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远远锁定着自己。
绝不能暴露混沌鼎！
他迅速做出决断。装作在骸骨堆中谨慎探查的模样，他走到那武宗强者尸骸附近，背对着杨游等人的方向。他心念一动，一直背负在身后的那柄古朴沉重的先天石剑被解下握在手中。
在杨游等人的视角里，只见凌辰渊走到一堆骸骨旁，似乎发现了什么，然后拿出他那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笨拙的石剑，开始…挖坑？
“噗…”方倩远远看到，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牵动了伤口又痛得嘶了一声，但语气中的鄙夷更浓：“蠢货！还以为他真有什么本事，原来是在挖坑？想把自己埋了吗？”
龙壮和龙阳也面露疑惑不解。杨游眯着眼，紧紧盯着凌辰渊的动作，眉头微皱。挖坑？在这种地方？这小子搞什么鬼？难道那石剑真是件挖土的宝器？他心中疑窦丛生，但更多的是对那柄石剑的审视。无论怎么看，那石剑都透着一股古朴沉重的气息，绝非凡铁，这小子能轻易用它挖开这坚硬如铁的暗红土地，更说明此剑不凡！
“哼，故弄玄虚。”杨游冷哼一声，眼神中的贪婪却更盛，“让他挖！看看他能挖出什么花来。若是久无动静…或者找到什么好东西…”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闪过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方倩也怨毒地盯着凌辰渊的背影，手指深深抠进掌心溃烂的皮肉里。
远处，凌辰渊心无旁骛。他手中的先天石剑沉重异常，每一剑下去都深深没入暗红土地，效率极高。他挖的坑，位置极其讲究，正好处于那武宗尸骸散发的“剑意场域”核心区域边缘，并且巧妙地利用巨大骸骨挡住了杨游等人的大部分视线。
当坑挖到足够深，足以将他半个身体遮蔽时，凌辰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同时，他心念急转，沟通识海深处的混沌鼎！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浩瀚磅礴的混沌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被凌辰渊死死控制在深坑范围之内！混沌鼎的虚影在他丹田气海内微微震动，一股强大的吸力悄然爆发！
深坑外，那弥漫在武宗尸骸周围的、浓郁精纯的剑气，仿佛受到了至高存在的召唤，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它们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游鱼，丝丝缕缕，无声无息地穿透骸骨和泥土，朝着深坑汇聚而来！
凌辰渊盘膝坐于坑底，双目紧闭。混沌鼎的吸力如同一个无底漩涡，将汇聚而来的精纯剑气疯狂吞噬！这些剑气一进入混沌鼎，立刻被分解、提纯、炼化，化为最本源、最锋锐的能量精华！
轰！
一股磅礴、精纯、蕴含着无上剑道锋芒的能量洪流，从混沌鼎中倒灌而出，涌入凌辰渊的四肢百骸！他体内的混沌圣体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这些剑气精华，一部分被混沌圣体贪婪地吸收，淬炼着他的筋骨皮膜，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饥饿的嗡鸣，向着更高层次的坚韧与力量进化！另一部分，则直接冲入他的识海！无数关于剑的感悟、关于锋芒的意境碎片，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灵魂深处！这些碎片虽然残缺不全，却带着武宗境强者生前对剑道的无上理解！
剧痛！如同万剑穿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剑气在体内经脉中穿梭、切割！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凌辰渊的精神却异常亢奋清明。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一柄剑，正在经历千锤百炼！一股微弱却极其纯粹、极其锋锐的“意”，正在他识海中艰难地凝聚雏形！
那是…剑意之种！
深坑之外，古战场依旧死寂。只有凌辰渊用先天石剑挖出的新土堆在坑边。在杨游等人看来，他仿佛只是在坑底打坐调息，或者…真的在愚蠢地试图挖出什么宝贝。
杨游眼中的耐心在一点点消失，杀意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头。方倩的怨毒目光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龙壮和龙阳则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个深坑，又忌惮地瞥向杨游。
时间，在死寂与各怀心思中悄然流逝。坑底，凌辰渊的蜕变，正如同被泥土掩盖的火山，在无声地积蓄着足以撕裂一切桎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