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润泽过的清新,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将金色的光辉洒在宁静的公园里。
鸟儿在枝头啁啾,偶尔有早起的老人慢悠悠散着步,一切都充满了平和安详的气息。
藤井恵衣比往常来得更早。
她坐在那张熟悉的长椅上,拐杖靠在一边,双手紧紧攥着放在膝盖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低垂着头,看着地面上的光影斑驳,心跳得有些快,不是因为以往的紧张或自卑,而是因为一种下定决心的、混合着恐惧与期盼的悸动。
昨晚赫律加德那个冰冷的问题——“拥有了力量,你想做什么?”——如同刻刀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她几乎一夜未眠,在黑暗中辗转反侧,思考着答案。
憎恨与复仇的火焰曾在她心中燃烧,但当她想起春野武藏先生温暖的笑容,想起那些在灾难中试图帮助她的人,想起赫律加德先生虽然冷漠却数次伸出的援手……那黑暗的火焰便仿佛被一缕微光压制了下去。
她想要的,或许不是毁灭,而是……守护。
守护这些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善意,守护自己不再沦为累赘,甚至……奢望地,能够拥有站在某个人身边、而非永远被保护的资格。
脚步声由远及近,平稳而熟悉。
恵衣猛地抬起头,看到那个银发红瞳的身影如期而至,如同精准报时的钟摆。
赫律加德的目光扫过她,然后如同往常一样,抱着双臂,倚靠在旁边的树干上,等待着她的“日常任务”——那首他评价为“尚可”的歌谣。
恵衣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像往常一样,开始轻声哼唱起那首带着淡淡忧伤和祈愿的调子。
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颤抖,但比最初时多了几分稳定和穿透力。
她唱得很专注,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灌注其中。
一曲终了,余音在清晨的空气中缓缓消散。
按照往常的惯例,赫律加德可能会直接转身离开,或者最多留下一句简短的点评。
恵衣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然而,今天,赫律加德没有动。
他依旧倚靠着树干,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地没有离开的打算。
这反常的静默,反而给了恵衣最后一股勇气。
她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气,抬起头,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红瞳,声音虽然依旧细弱,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赫律加德先生……”
赫律加德的目光微动,示意她在听。
“我…我思考了您昨天的问题……”
恵衣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努力维持着清晰:“我…我想要保护……保护那些善良的人们,保护…不再发生那样的悲剧……我…我不想再只是无力地看着……”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力气,才终于说出了最核心的请求: “请教我…教我变强……拜托您了!”
说完,她深深地低下头,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身体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发抖。
她不知道这个请求有多么狂妄,不知道赫律加德会如何回应,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嘲讽或直接拒绝的准备。
赫律加德确实感到了一丝意外。
不久前这个人类女孩在绝望和憎恨的驱使下,引动了卡蜜拉那充满毁灭欲的黑暗力量。
那股恨意是如此纯粹而强烈,绝不是一个能轻易说出“想要保护善良”这种话的个体所能拥有的。
然而,此刻从她灵魂波动中传递出的意念,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和坚定。
是伪装?
还是短短一夜之间,发生了某种他未曾察觉的转变?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恵衣的身体,落在了她书包内侧那个冰冷的黑暗棱镜上。
旋即,他明白了。
“哼……渺小人类的善变。不过,这份想要‘守护’的愚蠢愿望,倒是比纯粹的毁灭有趣一点点。随你吧,西瑟斯。”
卡蜜拉慵懒而冰冷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和……默许。
如果没有卡蜜拉的默认,单凭藤井恵衣自身的意志,恐怕连说出这个请求的念头都无法完整形成。
是卡蜜拉暂时压制了黑暗面纯粹的毁灭冲动,或者说,她认为“守护”这条路径,在未来能产生更有趣的化学反应?
赫律加德不再深究。
于是,在藤井恵衣紧张的等待中,赫律加德终于开口了。
只有一个字,平淡无波,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砸在了恵衣的心上。
“好。”
恵衣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喜!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赫律加德先生……答应了?就这么简单?!
看着她那副呆住的样子,赫律加德补充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毕竟,如果没有‘她’的默认,你没机会说出这句话。”
恵衣瞬间明白了“她”指的是谁,心中一凛,对卡蜜拉的敬畏更深了一层,但更多的,是被应允的激动。
“那我……放学,还是在这里…”她急切地确认着时间和地点,生怕下一秒赫律加德就会反悔。
“嗯。”赫律加德点了点头,算是确定了这非正式的教学约定。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公园,留下藤井恵衣一个人,沉浸在巨大的、不真实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之中。
阳光似乎变得更加明媚了,鸟鸣声也更加悦耳。
恵衣紧紧捂住胸口,感受着那里剧烈的心跳。
一条充满未知与危险,却也蕴含着希望的道路,似乎在她面前,悄然展开了一道缝隙,而教导她的,将是宇宙中最危险也最神秘的存在之一。
她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将彻底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