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领的秋夜,已有近冬的凉意,而此时中央宽阔的广场上,巨大的篝火如同坠入领地的太阳碎片,将深沉的秋夜撕开一道炽热的窗口。
柴木噼啪爆响,飞溅出无数灼热的火星,短暂地映亮一张张仰望欢乐的脸孔,旋即又消隐于暗影之中。
空气里浮动着烤野猪浓郁油脂焦香、滚烫苹果酒蒸腾出的甜醉气息,还有各类面包及咸香的腌肉味道——这是属于领地狂欢的味道!
篝火前方,吟游诗人吉特,端坐蒙于鹿皮的圆石上。他枯瘦的手指,在里拉琴弦上轻拢慢捻,流淌出的音符清越而欢快,宛如月光下折射水面的光晕。身旁小吉米顶着一头乱蓬蓬麦穗金发,正踩着节拍,拍打着羊皮小鼓。鼓点活泼急促,如同雨点敲打橡木屋顶,精准地嵌入吉特欢快的琴音之中。
领地天际回荡着音乐,鼓动起篝火周围晃动的人群。男男女女手拉着手,围成巨大的圆环。他们踢踏、旋转、彼此靠近又骤然分开。人群愉悦的歌声和欢呼,交织成此起彼伏的音浪,组成欢乐的海洋。
在这舞蹈旋涡的中心,一道奇异景象吸引住众人的目光。莺格族最忠实的伙伴----棕熊一家,体型庞大如移动的小丘,它们笨拙地以后腿支撑起沉重的身躯,前掌悬空,模仿着人类姿态,在人群留出的空地上,一步一顿地挪动转圈。那姿态僵硬而怪异,庞大的身躯每一次挪动都显得异常艰难,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发怵的专注与认真。它们湿漉漉的黑鼻头翕动着,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哼哼声,仿佛真从这蹒跚的旋转里找到了某种笨拙的快乐。
福克斯放声大笑:“看哪!它们才是黑泽领的最强舞者,这点不容置疑!来啊~~瞎子,怎么喝着喝着,就不说话了!”
略带醉意的门达斯,本低头扶额却猛地昂起头颅叫道:“你叫谁瞎子?再叫我可掐死你~~!谁是黑泽领的最强舞者?是位美丽的姑娘吗?”
旁坐的泰兰德噗哧一声,呛出刚入嘴中的酒水,喷薄而出,赶紧手捂嘴面,憋得面红耳赤,“嘎~嘎~嘎~~”的闷笑不止。
马克西德和蒙拉恩斯克在拼酒,随着两队战士们的起哄中,接连灌下六杯麦酒的二人歪歪扭扭,抱在一起互诉矿洞时光,谈及兄弟感情,这可把一圈热闹的战士们恶心坏了。
瘸子艾伦左手握着一根羊排在啃食,右手指着巴德道:“谁再敢动我羊圈里的羊试试,好不容易养起来二十几只,一夜给我干了八只,再吃,我可要急眼了。”
巴德数人正处置一只刚宰的山羊,开肠破肚后,正绑缚在铁质烤架上做烤前准备。
“你可别和我埋怨,这事你得找领主诉苦,我只负责后勤执行安排。但话说回来,这次羊群可又新进不少,你这人只算出,难道不算进吗?”
“哟嗬~你小子数日不见,还敢挑我的理来了。”
“都闭嘴,东西准备的如何了,你怎么还吃上了?”
加西亚命人过来端食材去广场烧烤。
“我这不是尝下口感,看这羊的肉质,养得还算不错,这领地起伏的丘陵地带,是非常适合放牧,饲养牛羊马群的,待等明天,我可要向领主申请新建牲畜大棚在丘陵区域。”
加西亚白了艾伦一眼:“你就找借口吧,要吃便吃,又没人拦着你,你到前面去拿就行。”
说完指挥着四人抬走烧烤。
外围观摩的人群中,小尼特在奔跑,他随着一帮孩子在嬉闹,刚来这里他就交上了新的朋友,尼斯克欣慰着嘴角弯起,妻子艾拉紧紧挽着丈夫的胳膊,她斜靠其肩,享受这久违又难得的轻松。
回想四天前还处在地狱噩梦般的境遇,高烧不退的孩子,全家已饿得绝望待死,他只是求管家要点吃食而已,竟被认定胁迫于他,差点被鞭打而死,好在当时其醉酒,不太清醒,不然当场就被灭口。
当领主突袭庄园,开始拷问管家藏宝地点时,尼斯克鼓起勇气出来指认,现在回想,这是绝对正确的抉择。孩子如今病被治好,一家三餐管饱,今日到达领地还被分给一间卧室使用,那间房宽敞明亮,还提供简单家具,比起自己此前住过的窝棚,简直就是天堂。且卧室外还有公共厅堂,其内建有大壁炉连接着烟囱,以供冬天保暖使用,这一切如同梦幻。
小尼特随着孩群冲入广场热闹的人群,他不知畏惧,咯咯笑着寻找着伙伴,忽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庞大的棕熊,他好奇,伸出干枯的小手在那覆盖着厚毛且圆滚滚的臀部上清脆地拍了一下。
那熊受了惊扰,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歪,重心顿失,竟如一座倾倒的毛绒小山般,“噗通”一声侧倒在地,四只粗壮的腿在空中徒劳地蹬了几下。另一只熊茫然地停下脚步,低头好奇地嗅着同伴。这笨拙的一幕瞬间引爆了全场的笑浪,哄笑声、口哨声直冲被火光照亮的夜空。
辛吉斯在人群中一把抱住小尼特,担心他受伤,他认识这个孩子,是今天刚搬进新家的室友家人。作为邻居,热情的他早已和尼斯克一家打成一片。
“刚才很危险啊,那只大狗熊要是倒向你身上,后果不敢想象,以后可别乱跑了,好不好?”
辛吉斯耐心给小尼特告知风险。尼斯克夫妻赶来,千恩万谢下随辛吉斯一道领走孩子。
哄笑声浪的边缘,一棵参天大榕树上,沙利亚斜倚其上,端着果酒,轻笑注视着场间欢乐的人群,树下伽德族人普遍扎堆在这里聚餐喝酒,他们习惯了大山里的幽闭,还在慢慢适应这里热闹的生活,大先知巴布举杯和族人痛饮,完毕后,大家集体祈祷,向巴哈恩力感谢!是他,神的指引,才让他们能继续在这里延续下去。
“你的舞技比起你的战斗技巧可不是一点的差距,你知道今晚,踩了我多少脚吗?”
卡留沙撅起的小嘴,已表达了不满。
“哦,亲爱的!请原谅我的笨手笨脚,我真是无地自容,我们还是下去吧!”
布莱恩竟害羞脸红,在爱人面前他就是一只绵羊,失去了战场上的杀伐果断。
“不,亲爱的!这是属于我们的舞蹈和相处方式,我跟你开玩笑的,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心中最棒的那个男人!”
同样笨拙的普德劳恩,此刻面红耳赤,如社死现场,僵硬的舞姿酷似地球现代的机械舞者,引得一圈特战组队员起哄嘲笑,而格桑却毫不畏惧,一直鼓励他要勇敢跳下去。
“没事的,你看你们的长官布莱恩大人!这跳舞就是要多练习,放轻松,面子啥的不重要,关键我喜欢就行!来~~继续~~”
高踞于临时搭建的木台之上,领主佩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举起手中沉重的银杯,杯壁上跳跃的火光与他眼中的笑意交相辉映。
他向着在座的众人敬酒,莱耶伦父子,阿尔瓦,恩特夫妻,希恩,盖瑞,修斯里克一家,普德劳斯,罗尔,炼金师特里尔,建筑大匠戴维斯等人齐贺而饮,众人调侃欢笑,好一阵轻松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