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斯的脸,从脖子根开始,瞬间涨得通红,然后迅速转为一种接近猪肝的紫红色。他浓密的眉毛高高扬起,眼睛努力瞪得溜圆,自出道以来,还未受过如此侮辱,死死盯着剑尖上那撮属于他、此刻却被敌人当作战利品展示的胡子。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里面塞了个破风箱,握着锤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咯咯作响。那两柄曾经威风凛凛的战锤,此刻似乎沉重得让他无法承受。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大胡子火山爆发般的狂怒。
然而,预想中的咆哮并未到来。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福克斯脸上的紫红色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他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然后猛地向上咧开,喉咙里发出一种压抑的、咯咯的声响。这声响越来越大,最终演变成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如此剧烈,以至于健硕的身躯都在筛糠般抖动,肚子上的铠甲甲片哗哗作响。巨大的笑声在庄园上空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痒。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从眼角迸了出来,连带着下巴上那参差不齐的胡茬也跟着疯狂抖动。
“瞎…瞎子!啧啧啧~~你这该死的……哈哈哈!我留了二十年的胡子,你真不错,你没瞎之前是个剃头匠吧?”
门达斯蒙着布条的脸,第一次明显地转向福克斯的方向,微微侧着,像是在仔细分辨那混合着狂笑和哭腔的古怪声音。福克斯的周身有能量开始波动,觉醒力量被疯狂调动,气流在旋转。
门达斯皱眉警惕,察觉对手力量在攀升,不敢大意,周身空气同样随之流转。
两人同时启动,觉醒力量在空气中爆发,狂暴的两头巨兽瞬间激射对方,风暴卷起尘土,飞沙走石下,双方的攻击皆为虚影,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骤然炸响!刺眼的火星如熔炉喷发般迸溅开来,瞬间点亮了二人紧绷如岩石的轮廓,又倏忽消逝于浓重夜色。
巨大的撞击力顺着剑柄凶悍地涌入福克斯的战锤,震得他虎口一阵灼热麻木,脚下不由自主地后挫一步,靴底犁开碎石尘土。门达斯亦被反冲得身躯微晃,但他借势旋身,剑光化作一道更疾更毒的银弧,由下而上,阴狠地挑向福克斯腋下铠甲的接缝处。
后者几乎同时沉肘,厚重的臂甲险之又险地格住那刁钻的剑尖!“嗤啦——!”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尖利刺耳。剑尖在臂甲上拉出一道刺目的长长火线,火星如受惊的萤群,疯狂舞动。
福克斯感到一股灼热透过精铁传来。他低吼发力,猛地将门达斯的剑格开,顺势踏前半步,双手握锤,以全身之力狠狠下劈,锤力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呜咽!这一击,凝聚了他数十年战场淬炼出的所有重量与杀意,足以震碎一切力量!
门达斯咬牙,双臂肌肉贲张,横剑硬架!“铛——!!!”
这一次的撞击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百倍!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剑刃相交处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门达斯脚下的地面轰然碎裂下陷,碎石和尘土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掀飞,狂乱地升腾而起,瞬间形成一片浑浊的沙尘之幕。
福克斯同样不好受,巨大的反震力沿着臂骨直冲肩胛,剧痛钻心,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沙尘弥漫,模糊了彼此的视线。福克斯的心跳在耳畔擂鼓,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撞击着胸腔的铠甲内壁。他紧握锤柄的手指传来清晰的黏腻感,虎口早已震裂,鲜血顺着冰冷的金属蜿蜒流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沙尘的粗粝,灼烧着喉咙。
视野在汗水变得模糊摇晃,唯有对面那片在尘雾中若隐若现的、属于门达斯的移动寒光,成为他世界唯一清晰的目标。
杀了他,或者被他杀死——这念头在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间反复捶打着他麻木的意识,如同铁砧上不断被锻打的铁块,炽热、疼痛、不容置疑。
门达斯的身影在飞沙中猛地前突!福克斯凭着千锤百炼的本能侧身闪避,那致命的剑尖擦着他胸甲护心镜的边缘掠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带起一溜火星。
他旋身,战锤顺势回扫,狠狠斩在门达斯试图格挡的左臂甲上!“当啷!”
门达斯左臂的臂甲应声凹陷下去一大块!碎裂的甲片飞溅。
剧痛之下,门达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吼,身体失衡踉跄。
福克斯眼中寒光暴涨,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倾注残存的所有力量,战锤舞起重压,直砸门达斯面门而去!
狂暴的锤啸在感知中急剧放大,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门达斯的四肢百骸。世界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声音,只剩下那一点致命的压迫。恐惧如冰水灌顶,然而体内那股野蛮的、不甘毁灭的本能却在濒死一刻轰然爆发!他竟不再闪避,反而将身体向前猛送,同时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手中的长剑,以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捅向福克斯的胸腹甲片而去!“轰~~~!”
外围围观的双方战士们,被震倒一圈,纷纷拉起后退。
福克斯的战锤在空中划着一圈圈圆弧。与此同时,门达斯的长剑也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撕裂的剑鸣,深深地扎入碎裂的石板之中。
时间,仿佛被这两柄互相坠落的武器钉死在了这一刻。福克斯右臂传来一股冰冷至极的穿透感,紧接着,难以想象的剧痛才如同火山熔岩般轰然爆发,瞬间烧熔了他所有的意志。
力量如退潮般从四肢百骸疯狂流失,他双腿一软,沉重地跪倒在冰冷的碎石地上,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遥远得如同隔世。
视野开始剧烈地摇晃、倾斜、碎裂。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门达斯,他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钢铁雕像。门达斯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恐怖抽气声。那是肺叶被震穿后,血液涌入气管的绝望声音。他遮眼的布条早已碎裂,恐怖无瞳的瞎眼,如急剧放大、扩散的黑洞,里面燃烧的火焰飞快地熄灭,被一片死寂的、无法理解的灰暗所取代。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巨木,轰然向后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埃。
福克斯跪在血泊与碎石之中,腹部的剧痛已然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正贪婪地吞噬着他残存的生命之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右臂微微抖动,勉强傲骄的强撑着最后的荣耀,其臂上隐隐有纹路浮现。真安静啊……他模糊地想。
方才震耳欲聋的搏杀、金属的嘶鸣、粗重的喘息……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呼~~~”全场惊呼!
从震惊回转的佩恩,眼见福克斯已侧倒昏迷在地面,一个飞身下马,几个健步抢过,上前手抚鼻息,渡过能量为其循环修复,过得片刻,这才稍缓一口浊气。
无数的战士们围满周边,他们震惊于刚才的较量,担忧和紧张,甚至希冀自己的未来是否有这样的战力而充满向往。
“修斯里克~~帮忙去看下那个瞎子,他可不能死。蒙拉恩斯克,你带人去收缴佣兵团的武器,想要活命就放弃抵抗。注意,不要欺辱对方,尽量安抚为主,如警告之后,还有不长眼的,那就一并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