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整个临时据点的气氛都有点怪。
尤其是赵铁柱。
他看林婉儿的眼神,活像耗子见了猫,躲躲闪闪,根本不敢直视。
可那眼角的余光,却又不受控制地,老往人家姑娘身上瞟。
林婉儿要是感觉到了,一扭头,和他四目相对。
“嗖——!”
赵铁柱的脑袋立马一百八十度转开,梗着脖子,假装专心致志地研究墙上那斑驳的墙皮,耳朵尖却红得能滴血。
那模样,活像个上课偷看女同学,被老师当场抓包的小学生。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这股子别扭劲儿更是达到了顶峰。
食堂供应的是白面馒头配咸菜,外加一人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
只有昨晚参与了行动的核心人员,才额外多了一个水煮蛋。
赵铁柱看着自己碗里那个金贵的鸡蛋,又偷偷瞟了一眼对面正小口小口喝着粥的林婉儿,心里天人交战了半天。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一伸筷子,在众人心照不宣的偷笑中,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鸡蛋,夹进了林婉儿的碗里。
然后,他重新挺直腰板,梗着脖子,用一种自以为很自然,实则粗声粗气的语调说道:“你……你昨天遭了反噬,元气亏空,得多补补。俺……俺阳气足,用不着吃这个!”
周围一圈假装在认真吃饭的特工们,肩膀都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李长庚更是差点一口咸菜呛进气管里,赶紧扭过头,用剧烈的咳嗽来掩饰自己快要憋不住的笑意。
林婉儿看着碗里那个还冒着热气的鸡蛋,心里甜得跟喝了蜜似的。
她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弯成了月牙,故意逗他:“赵大哥,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四川人,我们那儿补身子,不兴吃鸡蛋。”
赵铁柱一愣:“那兴吃啥?”
林婉儿一本正经地说:“兴吃脑花。红油的,麻辣的,吃一碗下去,保证什么元气都补回来了。”
“脑花?”
赵铁柱当真了!
他“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满脸严肃,中气十足地道:“行!等着!俺这就去厨房给你要去!”
说完,转身就要往外冲。
整个食堂的空气都凝固了。
“哎呀!”林婉儿又好气又好笑,赶紧伸手,一把拉住了他那粗壮的胳膊,“我逗你玩呢!”
赵铁柱的脚步硬生生刹住,他回过头,看着林婉儿那张笑得像只小狐狸的俏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犯傻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在一片压抑不住的闷笑声中,憨憨地坐了回去,那张黑里透红的脸膛,再次变成了猪肝色。
他发现,跟这妹子处对象,好像……好像比跟九菊一派那帮妖人干仗还费脑子!
下午,搜捕行动继续。
有了早上的教训,赵铁柱学“聪明”了。
他不敢再离林婉儿太近,始终亦步亦趋地落后她半步,像个最忠诚,也最笨拙的保镖。
一行人穿过一条老旧的胡同,地上因为前几天下过雨,积了些泥水。
林婉儿正准备抬脚绕过去,走在前面的赵铁柱眼神却猛地一凝!
他看到了前面地上那个不起眼的小水洼!
【有水!】
【水属阴!】
【阴气重的地方容易有埋伏!】
他那简单的脑回路瞬间完成了一套自洽的逻辑推演。
下一秒,他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张开两条粗壮的胳膊,如同一座铁塔,稳稳地拦在了林婉儿的面前,口中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爆喝:
“别动!有埋伏!”
整个胡同瞬间一静。
几个正在下棋的大爷,一个提着鸟笼遛弯的大叔,还有几个追逐打闹的小屁孩,全都停了下来,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齐刷刷地望向这个突然发疯的壮汉。
林婉儿站在他身后,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甚至能感觉到,队伍里其他人投来的那种充满了同情、怜悯和“兄弟你辛苦了”的复杂目光。
虚惊一场。
赵铁柱在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闹了笑话后,那股子窘迫劲儿,简直比被柳仙太奶上身还难受。
林婉“儿被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扶着墙笑了半天,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笑着笑着,她又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变得暖洋洋、软乎乎的。
她知道,这个男人虽然笨,虽然傻,虽然脑子一根筋。
但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毫无保留地,笨拙地,对她好。
她悄悄地,伸出了自己那只还系着红绳的小手,勾住了他因为过度紧张而攥得死紧的小指。
指尖相触的瞬间。
赵铁柱那壮硕如熊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寸一寸地低下头,看着那只主动勾住自己的,白皙纤细的玉手,还有那根连接着两人的,刺眼又滚烫的红绳。
“怦!怦!怦!”
他的心跳,如同擂鼓,震得他自己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他犹豫了一下。
然后,在胡同口那斑驳的阳光下,在周围人或好奇或好笑的目光中。
他笨拙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反手,将那只小手,整个地,紧紧地,握在了自己那宽厚而又滚烫的大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