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三百五十万,最后一次。”季凛清冷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会场里回荡,鎏金拍卖槌随之落下,发出清脆果断的“咚”的一声,“成交!恭喜Jesse的电话委托,108号获得这件传奇的‘凤凰心’!”
掌声适时响起。
季凛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将第一件拍品的资料归档,示意工作人员呈上下一件。
流程行云流水,尽显专业。
拍卖会有序地进行到第三件拍品,一件斗彩莲池鸳鸯纹碗。
就在季凛刚报出底价时,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大剌剌地坐下——不是纪栩安又是谁?
季凛眼角余光瞥见了那家伙,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冷哼了一声,只当他是无聊来看热闹,并未理会,继续专注于竞拍。
然而,纪栩安显然不是来当观众的。
“好,这位先生出价一百二十万。”季凛报出第一个场内价。
纪栩安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号牌,动作随意得像在菜市场买葱。
季凛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还是依规矩报出:“128号,一百三十万。”
有人跟进。
纪栩安再次举牌。
“128号,一百四十万。”
……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无论是欧洲古典油画,还是当代艺术雕塑,只要有人出价,纪栩安几乎必跟,而且加价幅度毫无规律,时而小幅跟进,时而猛地跳价,完全是一副“爷不差钱,就是玩儿”的架势。
他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加上时不时还对旁边试图竞价的客人投去一个“你继续,我跟到底”的痞笑,搞得几位真心想竞拍的客人眉头紧锁,气氛一度有些微妙。
更离谱的是,大概是他那股“势在必得”的气场太强,竟然真的有三件不算特别热门的拍品,在其他人被他搅得兴致缺缺放弃后,“顺利”地砸在了他手里。
季凛在台上,看着纪栩安那副“成功竞得”后还对自己挑眉邀功的蠢样子,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家伙根本不懂拍卖,纯粹是来捣乱的!
到了拍卖会中段,季凛忍无可忍。
在纪栩安又一次对一件黄花梨圈椅举起号牌时,季凛直接无视了他,目光掠过他,看向另一位刚刚稍有犹豫的客人,用鼓励的语气说道:“这位女士,您是否有意出价?”
纪栩安举着牌的手僵在半空,愣了一下。
接下来的竞拍,季凛彻底贯彻了“选择性失明”策略,除非是某件拍品实在无人问津,纪栩安出个底价不至于流拍,否则季凛的目光绝不会在他身上停留超过零点一秒。
纪栩安也察觉到了季凛的刻意忽略,悻悻地放下了号牌,但也没离开,就那么靠在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光芒四射的季凛,嘴角还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终于,在一次短暂的休息间隙,季凛趁着喝水的功夫,对旁边一位工作人员使了个极其隐晦的眼色,又用下巴微微点了点纪栩安的方向。
工作人员心领神会,立刻悄然走到纪栩安身边,弯腰低声说了几句。
纪栩安先是挑眉,似乎想反驳,但看了看台上那个面色冷峻的拍卖官,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会场。
晚上,拍卖会圆满结束。
季凛处理完所有后续工作,回到自己的私人休息室,刚推开门,就看到纪栩安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他的沙发上品着威士忌。
季凛反手锁上门,连耳朵上那枚小巧的透明工作耳机都还没来得及摘下,几步走到纪栩安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对着他那结实的小腹用力给了一拳!
“呃!”纪栩安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手里的酒杯差点摔了。
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肚子,“我靠!凛凛你下手也太狠了!”
“纪栩安,”季凛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见上帝了是吧?嗯?”
纪栩安立刻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举手发誓:“老婆!媳妇儿!我发誓!我真是好心!我看气氛不够热烈,想帮你抬抬价!活跃一下场子!谁知道……谁知道他们都不跟了,就砸我手里了……”
他说得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
“抬价?!”季凛被他这蹩脚的理由气得差点笑出来,一把揪住他的衬衫前襟,另一只手指着他鼻子骂,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形象荡然无存,
“我xxxxx你那个狗屁拍法,横冲直撞的!老子差点控不住场!还他妈有三件流拍了!你当拍卖行是做慈善的吗?手续费够不够付仓库保管费都难说!我还有得赚吗?啊?!我xxxx……”
一连串与他优雅外表极不相符的“问候语”从他嘴里蹦出来,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纪栩安被他骂得缩了缩脖子,但看着季凛因为怒气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燃着火焰的明亮眸子,心里反而觉得痒痒的,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小声嘀咕:“生气的样子也这么带劲……”
“你说什么?!”季凛眼神一厉。
“没!没什么!”纪栩安赶紧认怂,试图去搂季凛的腰,“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那三件东西多少钱?我双倍……不,三倍赔给你!别生气了,气坏身子我心疼……”
季凛一把拍开他的爪子,扯下耳朵上的耳机扔在桌上,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气血。
跟这个混蛋生气,简直是在缩短自己的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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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的余怒未消,但孩子总归是要照顾的。
季凛带着一大两小去了一家以清淡健康着称的私房菜馆,解决了晚餐。
整个过程,季凛基本没怎么搭理一直试图插科打诨的纪栩安,只细心地照顾两个孩子吃饭,尤其是确保季明熙磕碰过的地方没有大碍。
吃完饭,季凛开车载着他们回自己的别墅。
车子停稳,季凛率先下车,带着两个孩子就往里走。
纪栩安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来,脸上堆着笑:“凛凛,你看这么晚了,我回去也怪冷清的,要不……”
季凛头也没回,直接用指纹打开门锁,淡淡道:“门口拖鞋,自己拿。”
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也没直接把他轰出去,这已经是默许了。
纪栩安眼睛一亮,如同得了圣旨,立刻熟门熟路地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麻利地换上,成功登堂入室。
别墅内灯火通明,温暖而安静,与外面夜晚的凉意形成对比。
季凛没理会身后那个大型跟宠,先蹲下身,对纪明煊说:“明煊,二楼右边第二个房间是你的,里面洗漱用品和睡衣都准备好了,和明熙的房间布局一样,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他考虑到纪明煊刚来,特意安排了一个与季明熙房间对称、同样温馨整洁的客房。
“好的爸爸!” 纪明煊兴奋地点点头,好奇地跑上楼去探索自己的新领地了。
“明熙,你也去洗澡,早点休息。” 季凛又对季明熙柔声道。
季明熙乖巧地“嗯”了一声,也转身上楼,步伐沉稳。
安排好两个孩子,季凛这才直起身,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两个孩子一离开客厅,纪栩安立刻原形毕露,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到季凛身后,亦步亦趋。
“凛凛,还生气呢?”他凑到季凛耳边,压低声音,气息温热,“我那不是想给你撑场面嘛……你看我拍下的那几件,虽然过程有点那啥,但结果是不是也说明你老公我财力雄厚,给你长脸了?”
季凛正从冰箱里拿出水喝,闻言连眼皮都懒得抬:“你那叫搅局。长脸?我没当场把你轰出去已经是给你留面子了。”
“是是是,我错了。”纪栩安从善如流,伸手想去接季凛手里的水瓶,被他躲开。“那你看,我都认错了,也进来了,今晚……我睡哪儿?”
季凛喝完水,将瓶子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转过身,双臂环抱,冷冷地看着他:“沙发,或者地板,随便选。客房没收拾。”
“不是吧凛凛!”纪栩安哀嚎一声,试图去抱他,“这沙发这么窄,我这么大个子怎么睡?地板多硬啊!你忍心吗?”
“非常忍心。”季凛毫不留情地推开他,“或者你现在就可以滚回你自己家。”
“我不!”纪栩安耍赖,亦步亦趋地跟着季凛,看他去检查孩子们房间的灯光,看他去调恒温器的温度,嘴里不停地念叨,“老婆~媳妇儿~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在你工作的时候绝对不捣乱!我睡相很好的,保证不抢你被子!你就让我……”
“闭嘴。”季凛被他吵得头疼,停下脚步,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再啰嗦现在就出去。”
纪栩安立刻用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但那双桃花眼还是眼巴巴地望着季凛,里面写满了“求收留”。
就在这时,纪明煊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抱着自己的枕头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季凛,立刻扑过来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爸爸!我睡不着!新房间有点黑,我可以跟你睡吗?”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房间的门也打开了,季明熙也洗好了澡,穿着合身的睡衣,头发柔顺,小脸干净,他站在门口,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季凛,那眼神里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季凛看着腿边的纪明煊,又看了看门口的季明熙,再瞥了一眼旁边那个眼神亮晶晶、仿佛看到机会的大型犬纪栩安,突然觉得,这个晚上,恐怕是消停不了了。
他揉了揉眉心,感觉比主持一场高强度的拍卖会还要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