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华音艺术学院。
初秋的阳光透过琴房的落地窗洒进来,将黑白琴键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仿佛连时间都变得柔软而缓慢。
季凛抱着一摞乐谱匆匆穿过走廊,额头上微微渗出一层细汗。
因为要参加下午的钢琴系新生汇报演出,心里还在默念着谱子。
忽然,一阵流畅而深沉的琴声从半开的门缝里流淌出来。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是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
琴声如月光下的溪流,时而低缓,时而激昂,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完美。
季凛站在窗边,静静地听着,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琴房里的人。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韵在空气中缓缓消散,他才回过神来。
琴房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目光透过玻璃窗,直直地撞上了季凛的视线。
季凛这才注意到,那是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眉眼如画,却透着几分疏离的冷意。
他的手指还搭在琴键上,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像是天生就该用来弹奏最华丽的乐章。
季凛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推门走了进去:“嗨!”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热情,眼神却透着一丝好奇。
琴房里的少年微微蹙眉,似乎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但还是点了点头:“有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丝疏离。
“你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吧?”
季凛笑嘻嘻地凑近,伸出了手,“我叫季凛,是第二名。”
他的笑容灿烂,仿佛阳光透过云层洒了下来。
少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瞬,还是握住了他的手:“沈煜白。”
他的掌心微凉,触之即离,语气也淡淡的,仿佛对谁都不太感兴趣。
季凛却丝毫不介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刚刚弹得真好!”
沈煜白没说话,只是站起身,将琴凳让了出来:“你要弹吗?”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
季凛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去,活动了一下手指:“那我也弹一段你听听。”
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自信。
他的指尖落在琴键上,下一秒,欢快的旋律流淌而出——巴赫的《G大调小步舞曲》。
和沈煜白的深沉内敛不同,季凛的演奏充满了灵动的活力,像是阳光下跳跃的溪水,每一个音符都带着蓬勃的朝气。
一曲终了,季凛转过头,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怎么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
沈煜白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忽然开口:“第三小节,右手第三个音符,你弹错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季凛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里闪过一丝尴尬:“……”
沈煜白继续道:“而且节奏偏快,巴赫的作品需要更沉稳的处理。”
季凛眨了眨眼,突然笑出了声:“哇噻,你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严格。”
他的笑容重新绽放,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
沈煜白抿了抿唇,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季凛却已经自来熟地勾住了他的肩膀:“不过我喜欢!以后我们一起练琴吧?你帮我纠错,我教你……呃,教你放松?”
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调侃,眼神却透着一丝真诚。
沈煜白:“……”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阳光依旧温柔地笼罩着琴房里的两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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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天起,季凛像是认准了沈煜白,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琴房。
他的身影仿佛成了琴房里的一道风景,无论风雨,无论寒暑。
“沈煜白!我给你带了早餐!”
清晨七点,季凛拎着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一脚踢开琴房的门。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的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化的雪粒,像是刚从雪地里跑出来的顽皮少年。
两人来到休息室。
沈煜白皱眉抬头:“……我不吃韭菜馅。”
“知道知道!”季凛笑嘻嘻地掏出一个糖包,“专门给你买的,甜死你。”
他的手指冻得冰凉,却依然笨拙地解开糖包的袋子,递到沈煜白面前。
沈煜白接过包子,指尖碰到季凛冰凉的手,顿了顿。
他的眼神微微柔和,把围巾扔了过去:“下次别来这么早。”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季凛把脸埋进带着淡淡雪松香的围巾里,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好呀,只要你别赶我走。”
他的声音轻快,仿佛这寒冷的清晨也变得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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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布置了四手联弹作业,全班哗然。
同学们纷纷抱怨,谁也不想和那个出了名的“冰块”沈煜白一组。
“谁要和沈冰块一组啊!他连呼吸节奏都要挑剔!”
有人抱怨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季凛却高高举起手:“我和沈煜白一组!”
他的声音响亮,眼神里满是坚定。
练习时,他们的手背总会不经意相碰。沈煜白的指尖微凉,季凛的掌心却总是发烫。
有一次季凛弹错音,直接握住他的手腕调整位置:“这里,慢半拍。”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让季凛的心跳加速。
季凛耳尖瞬间红了,接下来的乐章弹得乱七八糟。
他偷偷瞥了沈煜白一眼,发现对方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忍着笑。
他的心跳如鼓,却不敢抬头去看沈煜白的眼睛。
一曲弹完,教授:“不太熟练。默契度也不够,课后多加练习。下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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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暴雨突至,没带伞的季凛蹲在琴房门口发愁。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溅起一片片水花。
他抱着头,嘴里嘟囔着:“这雨怎么下得这么大……”
“笨。”一把黑伞撑在头顶。
沈煜白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他的外套已经湿了半边,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却也透着几分关心。
“你特意回来接我?”季凛眼睛亮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
“……琴谱忘拿了。”沈煜白的声音依旧平静,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季凛的脸。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他们在狭窄的伞下挨得很近。
季凛闻到沈煜白身上淡淡的钢琴漆味道,突然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沈煜白,你是不是喜欢我?”季凛突然鼓起勇气,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沈煜白微微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别胡说。”
季凛低下头,嘴角微微扬起:“我知道,我逗你的。”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还有不易察觉的一丝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