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黑沼寨内弥漫的浓重血腥味虽未完全散去,但那种大战初歇的混乱与悲怆已然被一种紧张而有序的忙碌所取代。
残破的寨墙得到了初步的修复与加固,虽然远未恢复原状,但至少重新树立起了基本的防御轮廓。
阵亡者的遗体已被妥善安葬在寨子后方新开辟的墓园之中,简单的石碑上刻下了他们的名字与族属。
重伤员在丹药和妖医术的救治下,情况基本稳定下来。
悲伤依旧沉淀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底,但生存的本能与对未来的期盼,让他们将这份悲伤化为了重建家园的力量。
这一日,天色刚亮,寨子中心那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便聚集了所有伤势无碍、以及轻伤仍能行动的妖兵,共计约一百八十余众。
与数日前初闻裂风大军压境时的恐慌绝望不同,此刻站在这里的每一个妖族,眼神中都多了一份历经血火淬炼后的坚毅,以及一丝隐隐的期待。
空地前方,临时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木台。
秦枫端坐于台中央,他脸色依旧带着伤后的苍白,气息也远未恢复巅峰,但周身那股沉稳如山、不怒自威的气度,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令人心折。
白枫、蓝凌、紫妍三人分立其身后左右,代表着如今黑沼寨最核心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枫身上,等待着他开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而郑重的气氛。
秦枫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疲惫、伤痕,也看到了那重新燃起的火焰。他缓缓站起身,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内腑的伤势,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身形依旧挺拔。
“诸位将士。”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妖兵耳中,带着一种抚平躁动的力量,“三日之前,我等于此地,并肩浴血,共抗强敌。裂风妖王五千大军,气势汹汹而来,最终,却在我等铁血奋战之下,铩羽而归!”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呐喊,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但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台下妖兵的心头,让他们的胸膛不由自主地挺起,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此战,能胜,非我秦枫一人之功,乃是在场每一位,以血肉之躯,以不屈意志,共同铸就!”
秦枫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有功者,当赏!有过者,当罚!战死者,必厚恤!此乃我黑沼寨立足之基,亦是本王对诸位的承诺!”
“现在,论功行赏!”
随着他话音落下,白枫上前一步,手中捧着一卷兽皮,上面以朱砂妖文密密麻麻记录着此次战斗中各级将士的功勋评定。
这评定综合了之前“功勋堂”的基础记录、各队队正的汇报以及白枫、蓝凌、紫妍三人的亲眼见证,力求公允。
“狼妖‘牙突’,于寨墙东南缺口死战不退,独斩敌尉三名,士卒十七,身负重伤,断一臂,记大功!赐‘淬骨妖丹’一枚,上品妖石五十,擢升为‘疾风队’副队正,享队正级资源配给!其阵亡胞弟‘牙厉’,抚恤按最高标准发放,其家眷由寨子供养!”
一名独臂的狼妖在同伴的搀扶下,激动地走出队列,单膝跪地,用仅存的右臂接过白枫亲自递上的丹药和妖石,声音哽咽:“谢殿下!牙突必以此残躯,继续为殿下效死!”
“蟾蜍妖医官‘老疣’,于战中救治同袍三十七人,力竭昏迷,记大功!赐‘百草回元丹’一枚,中品妖石一百,擢升为寨内医官之首,总管一切医护事宜!”
那名之前被秦枫看到跪地救治伤兵的老蟾蜍妖,颤巍巍地走出,老泪纵横,深深拜伏下去:“老朽……老朽代那些被救活的娃儿,谢殿下恩典!”
“木灵妖族‘青藤部’,全员参与后勤救护、搬运伤员、修复工事,记集体功!赐予寨子东侧灵田五十亩优先耕种权,未来三年赋税减半!另赐部落长老‘青藤翁’《青木诀》残篇一卷!”
十几名身形纤细、面带菜色的木灵妖顿时发出惊喜的低呼,纷纷跪地谢恩。
这对于擅长培育灵植却战斗力孱弱的他们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恩赐和保障。
“侦察妖兵‘夜瞳’(本体为沼泽影猫),提前预警敌军先锋动向,记功!赐‘匿影丹’一枚,下品妖石二百,擢升为‘奇辅队’侦察什长!”
……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一项项功勋被承认,一份份赏赐被颁发。
丹药、妖石、功法、职位、土地、赋税优惠……赏赐的内容五花八门,却都实实在在地落在了有功者和其所属族群的身上。
秦枫兑现了他的承诺,毫不吝啬,且赏罚分明。
没有获得重大奖赏的妖兵,也根据其战斗表现,获得了相应的功勋点记录,可以在“功勋堂”兑换所需资源。
即便是那些因实力不济或运气不好而战功不显者,也因参与了这场保卫家园的战斗,而获得了一份基础的“血战补贴”——足够他们修炼数月的劣质妖石和肉食。
当最后一份赏赐颁发完毕,白枫合上了兽皮卷,退后一步。
秦枫再次上前,目光扫过台下因得到认可和奖赏而激动、振奋的众妖,声音变得沉凝:
“赏,已毕。然,我等亦不能忘记,那一百八十七位,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的兄弟。”
他微微侧身,指向寨后墓园的方向。
“他们的名字,将刻于英烈碑之上,受后来者永世瞻仰!他们的家眷,即日起,由黑沼寨一力承担,确保其衣食无忧,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凡我黑沼寨存在一日,此诺,永不变更!”
这番话,比之前所有的赏赐,更能触动台下这些大多出身底层的妖兵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在妖界,弱者死亡,其亲族往往随之凋零,乃是常态。
而太子殿下,却给予了阵亡者如此厚重的身后哀荣与切实的保障!
不知是谁先低泣出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妖兵红了眼眶。那是对逝去同伴的哀悼,更是对眼前这位主上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归附!
“愿为殿下效死!愿为黑沼寨效死!”
震天的宣誓声,再次响彻云霄,比三日前的欢呼,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忠诚与信念!
秦枫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激动而坚定的面孔,感受着那空前凝聚的士气与人心,心中明白,经此一战、此一赏、此一诺,这支最初由降兵、散妖、流浪者组成的队伍,才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他秦枫的军队,成为了他未来征战妖界的基石!
他微微颔首,抬手虚按,让激动的声浪稍稍平息。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黑沼寨的未来,还需我等共同奋力!望诸位谨记今日之功,亦不忘肩上之责,勤加修炼,整军备战!裂风之敌,亡我之心不死,更大的风雨,或许就在前方!”
他没有描绘不切实际的宏伟蓝图,只是点明了现实的危机,却更激发了台下众妖同仇敌忾、守护家园的决心。
“谨遵殿下之令!”众妖齐声应诺,声震四野。
论功行赏,不仅是对过去的肯定,更是对未来的激励。
当赏罚分明、恩威并施的秩序真正建立,人心的归附,便如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