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不是挠下巴，而是屈起手指，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小猫毛茸茸的脑门。
“喵嗷！”林砚秋立刻用两只戴着白手套的前爪抱住被敲的地方。
不满地瞪圆了碧蓝的猫眼瞪他。
干嘛打我！
恩将仇报！
“变回猫形态，脑子也同步退化了？”林寰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没什么波澜，但仔细分辨，似乎能品出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调侃。
他说，“发现异常不会等没人的时候再暗示？当着当事人的面就喵喵喵地递眼色，生怕庞德那个老油条看不出你能听懂人话、洞察人心？”
林砚秋：“……”
小猫漂亮的脸蛋上那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愣了一下，随即碧蓝的猫眼里“唰”地一下燃起两簇被冤枉的小火苗。
林砚秋猛地原地起跳，扑上去。
一把抱住林寰那只刚刚“行凶”的手。
啊呜一口就用还没长齐的小乳牙不轻不重地啃了上去。
小猫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毫无实际威慑力的威胁声，四只爪子也同时并用，抱着那只手又蹬又踹。
混蛋哥哥，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不识好猫心。
我帮你破案你还敲我头，咬洗你！
林寰面无表情地任由他啃，那点细微的力道和痒意连给他挠痒痒都不够。
他的目光掠过怀里张牙舞爪的小猫崽，落在办公室紧闭的门上，眼神重新变得深邃而冰冷。
川城这潭水，果然比预想的还要深还要浑。
挪用专款，掩盖真相，威胁下属……
这背后牵扯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庞德。
而他的这只小猫，似乎无论变成什么形态，招惹麻烦和洞察麻烦的本事，都一如既往地“出色”。
甚至因为猫形态的便利和某种被低估的伪装。
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些。
也罢，反正林寰自知护得住他。
何止于一个庞德。
这个小世界，只要碍了他弟弟的路，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寰反手，轻易地将还在他手上“行凶”、啃得津津有味的小猫崽整个捞了起来，揣进自己怀里。
像是揣着一个自动发热、还带按摩功能的高级暖手炉。
林砚秋在他怀里不满地挣扎扭动了两下，发出呜呜的抗议声。
但很快发现挣脱无望，再加上哥哥怀里的气息实在令他安心。
温度也舒适。
林砚秋也就心安理得地放弃了抵抗，自顾自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好。
还不忘用毛茸茸的脑袋讨好地蹭了蹭哥哥坚实温热的胸口，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嗯，哥哥身上能量充足又暖和，蹭蹭舒服。
原谅他刚才敲咪的脑门了。
林寰抱着怀里这团暖烘烘、软乎乎的小东西。
他走到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川城逐渐繁忙起来、车水马龙的街景。
得尽快把川城这摊烂事处理干净，斩草除根。
然后，把他家这只在外面野惯了、招蜂引蝶而不自知、还总是不带眼力见地去招惹疯狗的小猫，牢牢看住才行。
至少，在某个家伙彻底认清某条疯狗的真面目、或者学会足够的“规矩”和“警惕”之前，不能再让他瞎跑。
林砚秋似乎感应到了哥哥身上散发出的那一丝极其细微的情绪波动。
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
林砚秋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猫眼里带着一丝纯粹的疑惑：“喵？”
哥哥，怎么了？
林寰低头，对上那双清澈见底、无辜又写满依赖的蓝眼睛，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冷硬的轮廓。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用温热宽大的掌心，轻轻遮住了那双仿佛能看进人心底的眼睛。
“没事。”他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玩就好，小猫崽不需要想太多。”
掌心下，小猫又长又密的眼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一样，疑惑地眨动着，挠得他手心微微发痒。
那细微的触感，一路痒到了心里。
这是他护在心底的弟弟，是他自出生开始信仰的秩序之外的例外。
*
办公室内重归寂静。
只有林砚秋满足的咕噜声和林寰指尖偶尔划过光屏的细微声响萦绕在空气中。
如同某种隐秘的协奏。
窗外天光渐沉，铅灰色的云层无声聚拢，将最后一丝暮色吞噬。
室内的智能照明系统自动调节至最适宜的亮度。
冷白的光线落在林寰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映出一种不近人情的锐利。
但他抚摸小猫后背的动作却与之形成微妙反差，稳定而轻柔，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稔。
片刻后，林寰动作顿了顿，光屏在他指尖湮灭。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已然睡得四仰八叉、露出柔软肚皮的小猫。
林寰那双总是洞悉一切的黑眸里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暖意。
随即被更深沉的思虑覆盖。
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怀里这团暖烘烘、软乎乎的小东西稳稳托住，起身。
林寰再次走过omega联盟川城分部那开阔却因层高而显得格外压抑的一楼大厅时，周遭的气氛已然截然不同。
先前那些或惊愕、或好奇、或强装镇定实则暗藏窥探的目光。
此刻大多变成了难以掩饰的敬畏、惶恐和极力压抑下的探究。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人们似乎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压低了交谈声。
甚至连呼吸都收敛了几分。
仿佛生怕一点多余的动静就会惊动什么。
引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无形的压力以林寰为中心弥漫开来。
他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悄然退避，留下一条寂静的通道。
林寰对此视若无睹。
他面色冷峻一如往常，步伐沉稳而恒定，单手抱着猫。
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巡视。
林寰怀里的林砚秋倒是被这微妙变化的气氛所触动，从酣睡中迷迷糊糊地醒转。
他好奇地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碧蓝如洗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
打量着四周明显变得小心翼翼、甚至不敢直视他们的人群。
林砚秋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带着点懵懂疑惑的“咪呜”声，像是在无声地评估这骤然冷却下来的环境。
无人敢上前搭话，甚至连目光都不敢长时间停留。
车队早已在门口静候，黑色的车身线条流畅冷硬，如同蛰伏的猛兽。
陆川为林寰打开后座车门，然后动作利落却无比小心地将那辆科技感爆棚、画风清奇的“猫猫至尊宝宝车”稳妥地收纳进特制的后备箱空间内。
车内空间宽敞而静谧，顶级隔音材料有效地隔绝了外界的所有纷扰与逐渐喧嚣起来的城市噪音。
林寰抱着林砚秋坐进后排最舒适柔软的位置。
车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彻底阴沉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厚重，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远处天际隐隐有雷光滚动，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座城市上空酝酿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