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悬在冰面之上,那片幽蓝光晕骤然炸裂。赫东猛地闭眼,强光穿透眼皮灼烧视网膜。再睁眼时,冰层深处那张属于祖父年轻时的脸,嘴唇正在蠕动。 干裂的唇无声开合,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赫东死死盯住那唇形,每一个细微的颤动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神经上。 “嗡…喀喇…” 含糊的音节在死寂的冰窟里被放大。赫东脑子里“轰”的一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不…不可能!” 他嘶声低吼,身体本能地向后猛缩。那是萨满语!是只有大萨满才能完整念诵的古老咒语,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沟通天地、撼动生死的禁忌力量!他只在爷爷那本烧掉大半的笔记残页上见过零星的记载,笔画扭曲得如同活物!爷爷死前七窍流血的样子瞬间撞进脑海。 就在他读懂最后一个唇形的刹那,左手腕剧痛钻心!那串祖父留下的鹿骨手串骤然变得滚烫,暗红色的光从每一颗骨珠里迸射出来,像活物一样缠绕上他的手腕。皮肤发出“滋啦”轻响,焦糊味钻进鼻孔。 “呃啊!” 赫东痛得弯下腰,试图甩脱那灼人的手串。但红光如同实质的铁箍,越收越紧。 脚下的冰层深处,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不是冰裂,是某种巨大、沉重、锈蚀的金属构件在强行转动,带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由远及近,从地心深处碾轧上来!整个冰穹都在随之震动,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 赫东头皮发麻,惊恐地抬头看向冰封的祖父。那张年轻的脸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唇依旧无声开合,念着那催命的咒语。 来不及了! 七道暗红色的影子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体周围的虚空中刺出!快得只留下残影,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浓烈的血腥气。它们不是实体,却比最锋利的刀更致命,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四肢关节! 噗!噗!噗!噗! 肩膀、手肘、膝盖、脚踝……尖锐的剧痛瞬间炸开,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掼在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冰冷的寒气瞬间透过衣物,冻结了流出的热血。他像一只被钉死在标本板上的昆虫,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剧烈的痛楚让他眼前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穿透伤,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呃…咳…” 血沫呛入喉咙。他奋力挣扎,肌肉绷紧,伤口处传来锁链摩擦骨头的“咯咯”声,但那些暗红的锁链纹丝不动,反而更深地嵌入冰层,将他牢牢禁锢。 冰层深处,祖父赫连山的影像开始变化。那张年轻的脸庞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绝非笑容,而是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嘲弄。紧接着,裂纹出现了。蛛网般的细纹从他脸上蔓延开,迅速爬满全身。构成他影像的幽蓝冰晶,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无声地崩解、剥离。 “爷…!” 赫东嘶吼,声音破碎。眼睁睁看着冰晶四散飞溅,祖父的影像在他面前一点点碎裂、消散。没有悲壮,只有一种被彻底抹除的冰冷死寂。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爷爷留在这世上最后一点痕迹,那冰封的幻影,也要彻底消失了! 就在祖父影像完全崩解、化作漫天冰晶旋涡的瞬间,一点异样的光芒在纷乱的冰屑中一闪而过。那是一个极其微小、但边缘异常清晰的青铜物件轮廓,形状像一个带着复杂齿痕的圆轮,冰冷、古老,散发着金属特有的沉钝光泽。它混在崩飞的冰晶里,只闪现了短短一瞬,便随着冰屑的轨迹,朝着冰穹深处某个绝对黑暗的角落坠落下去,消失无踪。 青铜齿轮! 赫东心脏猛地一抽。那东西的形状,和爷爷笔记里潦草勾勒的、关于长白山核心秘境的某个禁忌符号完全吻合!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是幻象崩解后的残留物,还是被祖父幻影封印住的某样东西? 锁链骤然收紧! “唔!” 剧痛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七根暗红锁链仿佛被激怒的毒蛇,猛地向内收缩,将他四肢的贯穿伤勒得更深。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冷的锁链似乎正贪婪地吮吸着他伤口流出的血液,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顺着锁链疯狂涌入身体。 这股寒气与他体内原本激烈冲撞的暗金液体和龙怨之力猛地撞在一起!不是融合,是更狂暴的撕裂! “啊——!” 赫东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血管在皮肤下疯狂凸起、扭动,仿佛有无数条冰冷的毒虫在啃噬他的骨髓。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耳中全是血液奔涌的轰鸣。反噬!这是强行触动萨满禁术的可怕反噬!爷爷当年七窍流血而死的惨状,无比清晰地再次浮现。 挣脱?还是硬扛? 强行挣脱这锁链,撕裂的不仅是皮肉筋骨,更可能直接引爆这股血脉深处的诅咒之力,瞬间将他撕成碎片!但若继续被钉在这里,锁链的侵蚀和反噬的剧痛同样会将他拖入死亡深渊!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渗出血丝。汗水混着血水浸透衣背。视线艰难地穿过猩红,死死盯住锁链穿透他左臂的那个血洞。暗红的锁链边缘,血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暗紫色的冰晶,寒气正沿着血管脉络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肉迅速失去知觉。 冰屑仍在空中飞舞,折射着幽蓝的光。赫东的目光追随着其中几片,它们打着旋,最终消失在冰穹深处那片绝对的黑暗里——正是刚才那青铜齿轮坠落的方位。那片黑暗,像一只巨大冰冷的眼瞳,无声地回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