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地上,
钟擎结束了工作安排会议,带着芒嘎从指挥部走了出来。
这位一直自称“老汉”的蒙古汉子,
经过这两个来月的饱饭和安稳日子,模样已经大变样。
他身上穿着和许多人一样的深蓝色劳动布工作服。
原本佝偻的腰背挺直了,脸上蜡黄的菜色被红润取代,
连以前那稀稀拉拉的花白头发,如今也变得浓密乌黑,
下巴上那绺显示年纪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
哪还有半点当初那个在草原上喘气都费劲的老弱模样。
钟擎停下脚步,对跟在身侧的芒嘎说道:
“芒嘎,这次我离开后,辉腾城接下来一应事务,
都已经安排下去,详细计划会分发到你们手上。
你们只需按照计划,按部就班进行即可。”
他边走边说道:
“我们这趟深入大明腹地,估计最少也要一个多月。
不过你放心,我们会通过侦察营和通信设备,随时和家里保持联系。”
说完这些,他才回到当下最紧要的事:
“我要的那一百多套行头,都准备妥当了?”
芒嘎紧跟半步,点头应道:
“回大当家的话,都做好了。
完全是照着您给的图样,一点没走样。
工匠们赶工把范阳笠和斗笠也做出来了,就等您过去亲眼看看。
要是有哪里不合心意,咱们立刻就能改。”
两人说着话,走进一片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区域,里面立着十几顶大军用帐篷。
掀开中间一顶最大帐篷的门帘,一股混合着棉布、浆洗和淡淡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帐篷里光线充足,两边摆开一长排用木板搭成的简陋案子,几十个妇人正坐在案子前埋头忙活。
有的在低头穿针引线,手指灵巧地牵引着麻线或棉线;
有的正用大大的剪刀按照铺在案上的纸样裁剪布料,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还有几个正把裁剪好的布片拼接缝合起来。
案子上、帐篷角落的木架子上,堆满了各种颜色的布料,
有灰扑扑的土布,也有染成靛蓝、赭色的棉布。
旁边几个大筐里,装着准备改装的军服、工作服,以及一堆堆厚实的劳保手套。
帐篷最里头,靠着支柱整齐地码放着一摞摞叠好的新衣服,
最上面还放着些新编的斗笠和范阳笠。
那些衣服,正是钟擎等着要的那些行头。
钟擎一边跟几个抬头打招呼的妇人点头示意,
一边走到帐篷最里头那堆叠放整齐的衣服前。
他伸手从最上面拿起一套,抖了开来。
这套行头,是他特意按照脑子里那些影视剧中,武松那样的江湖好汉的经典短打样式设计的。
上衣是靛蓝色的,用的是耐磨的粗布,颜色耐脏,布料结实。
样式很简单,就是普通体力劳动者和士兵常穿的那种,讲究一个活动方便。
裤子是同色的宽松长裤,腰里用一条灰布带子束紧,
这带子既能扎紧衣服,腰侧还能塞点小东西。
整套衣服故意做得比较宽大,为的是能很好地遮掩穿在里面的现代作战服。
他还准备了一条“搭膊”,就是一条长长的布口袋,
可以用来放置一些不便显露的现代小物件,
走路时两头搭在肩上,是那时出门行路人的常见装备。
钟擎拎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身打扮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让他混入当时社会最庞大、最不引人注意的两个群体。
普通的卖力气干活的人,和普通的赶路人。
在明朝,尤其是在城镇和交通要道附近,像这样打扮的人随处可见,堪称完美的隐身符。
芒嘎在一旁看着,补充道:
“大当家,这衣裳的针脚都特意加固过,穿着爬山赶路,保准结实。”
钟擎把衣服仔细叠好放回原处,对芒嘎说道:
看起来不错。
但是那些新做的斗笠显得太扎眼了,得想办法做旧一些,你回头安排一下。
我们明天一早就带上这些行头出发。
芒嘎立即应道:
明白。我这就让她们用茶水熏一熏,再在沙土上蹭几下,保准看起来像是用了好些年的样子。
钟擎点点头,又扫了一眼那堆衣服。
这身打扮,配上做旧的斗笠,混在往来的人流里应该不会引起注意了。
钟擎对芒嘎说道:“走,咱们再去达尔罕那里看看那批兵器造得怎么样了。”
两人转身朝着河畔新规划的工坊区走去。
越靠近河边,空气中的烟煤味和金属锻打的声音就越发清晰。
新建起的几座土法炼钢炉正冒着滚滚浓烟,炉子外面堆着小山似的煤炭、木炭和铁矿石。
旁边空地上,码放着一块块初步炼成的钢坯,以及几根被切割成段的火车铁轨。
这是钟擎从武器库带来的好东西,是打造冷兵器的上等材料。
一台柴油发电机在角落里轰鸣,带动着改进后的鼓风机为炼钢炉送风,几块太阳能板也在阳光下工作。
一些关键的加工环节,已经用上了电动的砂轮、钻床等工具,效率比纯手工高出不少。
他们刚走到达尔罕那间最大的作坊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耍赖的腔调嚷道:
“哎呀!达尔罕大哥!我就求你了,这柄匕首给我,给我!”
接着是达尔罕那粗嗓门,透着不耐烦:
“赶紧给我滚蛋!
这是昂格尔的特战队定制的,给了你,我拿什么交差?
你自己看看,最近光给你们打造那些绣春刀,工匠们都几昼夜没合眼了!”
“嘿嘿!我给钱,给钱!这总行了吧?”
“钱?钱有个屁用!我才不稀罕那些玩意儿!
你赶紧走,再不走我可喊守卫了啊!”
“哎呀!那你到底想要啥?
我保证给你弄过来!
要不……我去大当家那儿偷一瓶好酒给你?”
钟擎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又是李威那个自来熟的小子!
听到这小子竟然把歪主意打到自己头上,钟擎顿时气笑了。
他一步跨进作坊,只见李威正涎着脸扯着达尔罕的胳膊。
钟擎伸手就精准地扭住了李威的耳朵。
“好小子!胆儿肥了啊?
敢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了!
说,你是不是不想混了?
是不是也想去杆子上面吹吹风,清醒清醒?”
李威“哎呦”一声,耳朵吃痛,赶紧侧着头用手去掰钟擎的手,嘴里呲牙咧嘴地求饶:
“大当家!大当家饶命!
我错了,我胡说八道的!
我就是……就是太喜欢达尔罕打的这把匕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