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仿佛是来自九幽地府的怒吼,让整个京城都在这恐怖的声威下瑟瑟发抖。
金水河畔,早已是一片人间炼狱。
石桥崩塌,河岸撕裂,原本围观的数万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末日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尖叫着、推搡着,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靖王幕玄礼麾下的精锐禁军,也被这超出理解范畴的爆炸震得人仰马翻,阵型大乱。他们惊恐地望着那被掀上数百米高空,又如天河倒灌般砸落的水幕,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高台之上,靖王死死地抓住栏杆,才没有从剧烈的晃动中摔下去。他面色惨白,眼中满是惊骇与茫然。
爆炸?为什么会有爆炸?
秦卿那个妖女不是已经被万箭穿心,坠河身亡了吗?
这毁天灭地的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个他自以为已经稳操胜券、完美无缺的计划,在这一声巨响之后,被炸得支离破碎。一种不祥的、彻骨的寒意,开始从他的脚底,疯狂地窜上心头。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将他的所有认知,彻底颠覆。
那被炸上天空的亿万水珠,在达到最高点后,化作了一场浩浩荡荡的、覆盖了整个河畔区域的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下雨了!快跑啊!”
“这水有毒!是那妖女的尸水!不能淋!”
惊慌失措的百姓们用袖子捂住口鼻,想要躲避这场从天而降的“毒雨”。
然而,当那些冰凉的雨水,真正落在他们身上时,预想中的痛苦与腐蚀,并没有到来。
取而代地,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宛如春风拂面的舒畅感。
“咦?我的头……不疼了?”一个连日来被头痛折磨得形容枯槁的书生,愕然地摸着自己的额头。
“我的手!我的手能动了!”一个因为关节剧痛而蜷缩在地上的老汉,惊喜地发现,自己僵硬的关节,竟在雨水的冲刷下,恢复了知觉。
“咳咳……咳……我……我能顺畅呼吸了!”
此起彼伏的、夹杂着震惊与狂喜的呼喊声,在混乱的人群中不断响起。
那些或轻或重,困扰了他们数日的病痛——头晕、乏力、胸闷、关节疼痛——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甘霖”洗礼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驱散、被治愈!
人们难以置信地伸出手,任由那清澈的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那股沁人心脾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力量。
这哪里是什么“毒雨”?这分明是救命的仙露啊!
有人下意识地看向那条金水河。
只见滔天的巨浪已经平息,原本奔流不息的蓝色幽光,此刻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河水虽然因为爆炸而浑浊不堪,却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诡异蓝芒。
那所谓的“诅咒”,赫然已经被彻底净化!
“怎……怎么会这样?”
“妖女不是死了吗?她不是灾祸的源头吗?为什么她死了,我们的病反而好了?”
“难道……难道她刚才不是在施展妖法,而是在……救我们?”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在每一个被雨水治愈的百姓心中,疯狂地滋长起来。
他们回想起刚才的一幕。
那个白衣女子,在漫天的箭雨面前,放弃了所有抵抗,张开双臂,任由自己被贯穿,用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坠入了河中。
紧接着,便是这净化一切的爆炸,与这治愈万民的甘霖。
如果她是妖女,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死”,来换取这一切?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开始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他们,好像……错怪好人了。
他们亲手,将自己的救命恩人,用最恶毒的咒骂与最冷酷的利箭,送上了绝路!
一股混杂着羞愧、悔恨与后怕的情绪,瞬间冲垮了他们刚刚死里逃生的喜悦。人群的喧嚣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数万百姓呆立在雨中,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靖王幕玄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民心,开始动摇了!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正在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迅速崩塌!
“不!不要被迷惑了!这定是那妖女最后的诡计!”他声嘶力竭地嘶吼着,试图重新掌控局面,“禁军听令!稳住阵脚!格杀一切敢于反抗之人!”
然而,他的命令,却被一阵从地下传来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彻底掩盖。
“咚!咚!咚!咚!”
那声音沉重而有力,仿佛巨人的心跳,从金水河畔一处被炸开的、连接着地下暗河的巨大裂口中,清晰地传来。
下一刻,一支身披黑色重甲、手持制式长刀、浑身散发着铁血煞气的军队,如同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魔神,迅速地从那裂口中涌出!
他们动作迅猛,配合默契,分工明确。一部分人迅速接管了混乱的河岸,以无可匹敌的气势,将那些早已军心涣散的禁军缴械、控制;另一部分人则直扑监斩台,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剑,瞬间凿穿了靖王亲卫的防线!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靖王的禁军在他们面前,简直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靖王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喝道。
回答他的,是一道金色的身影。
只见一个身披璀璨夺目的龙鳞金甲、腰悬天子剑、面容冷峻如神只的男人,在那支黑色军队的簇拥下,缓缓从地下裂口中,一步一步,踏上了这片刚刚经历过生死洗礼的土地。
当他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寒星的眼眸扫过全场时,所有看清他面容的人,都如遭雷击,当场石化!
“太……太子殿下!?”
“是幕玄辰!他不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百姓中爆发出了一阵比刚才见到甘霖时,更加难以置信的惊呼!
没错!
来人,赫然便是那个早已被全城认定,在“星石死局”中,与妖女一同“身死道消”的太子——幕玄辰!
他不仅没死,反而以一种君临天下的无敌姿态,重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靖王幕玄礼在看到幕玄辰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鬼魅,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不……不可能……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叔,”幕玄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一步步走上监斩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靖王的心脏上,“这出戏,演得可还尽兴?”
他走到了高台的最前方,面对着那数万名神情复杂的百姓,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天子剑!
那柄象征着储君身份,由夏帝亲手所赐的佩剑,在雨后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孤,幕玄辰,大夏太子!”
他的声音,响彻云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
“今日,孤要向全城军民,揭露一桩惊天阴谋!”
“所谓的‘水源诅咒’,所谓的‘妖星祸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骗局!一个由靖王幕玄礼,勾结前朝‘业火’余孽,一手策划的、意图毒害百姓、构陷忠良、谋朝篡位的无耻阴谋!”
“他以星石邪术污染水源,再嫁祸于秦卿,煽动民意,无非是想上演一出‘贼喊捉贼、救主临凡’的戏码,以百万百姓的性命,作为他登上权力巅峰的踏脚石!”
字字诛心!句句如雷!
百姓们彻底懵了!靖王勾结前朝余孽?毒害百姓?
联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秦卿的“自杀”,净化的爆炸,救命的甘霖,以及太子殿下的“死而复生”——一个完整的、却又无比残酷的真相链条,在他们脑中瞬间串联了起来!
原来,太子和秦卿,才是真正拯救他们的人!
而他们,却成了靖王手中,刺向恩人的那把刀!
无尽的悔恨与愤怒,化作冲天的声浪!
“靖王!还我公道!”
“奸贼!你还我儿性命!”
“杀了他!杀了他!”
民意,在这一刻,彻底反转!
“一派胡言!”靖王状若疯癫,指着幕玄辰身后的军队,做着最后的挣扎,“你这是污蔑!你身后的,根本不是京城兵马!你这是私藏兵马,意图谋反!”
“皇叔,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幕玄辰冷笑一声,猛地一挥手!
他身后那支黑甲军队,齐刷刷地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他们那一张张饱经风霜、刻满了坚毅与忠诚的脸!
当看清他们肩甲上那个独一无二的苍鹰图腾时,在场所有识货的武将,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玄……玄甲军!?”
“是驻守北疆,陛下最精锐的亲军——玄甲军!”
这支本应在千里之外抵御外敌的王牌之师,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京城的心脏地带!
“没错!”幕玄辰的声音,充满了帝王的霸气与决断,“孤早已通过秘道,将靖王谋逆的铁证,送达父皇手中!父皇震怒,亲派玄甲军星夜驰援,由孤亲自指挥,只为在今日,将尔等叛党,一网打尽!”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从一开始,幕玄辰的目标,就不仅仅是破局,更是要借靖王布下的这个局,引蛇出洞,将其所有势力,连根拔起!
局势,在这一刻,彻底逆转!
靖王看着那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看着那高举天子剑,恍如天神下凡的幕玄辰,他知道。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