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离开之后,夏青山看着在那里躺着,胡乱挥舞手臂,嘴里嘟囔着一些听不清的话语的夏老太,沉思了一会儿,对着夏老头说道:“爹,你说怎么办吧!”
夏老头下意识的抽出自己的旱烟袋,就要往嘴里放,忽的想起来这是在医馆,又放了回去。叹了一口气之后,夏老头说道:“哎,要是他这里斑鸠够的话,那是肯定要治的,但是,他这里只有两只,还剩下四只,要是到时候找不到,就功亏一篑了。”
“算了,这件事还是问问你娘,看她自己怎么说吧!”夏老头说完之后,就让夏青山去把张大夫叫过来,让张大夫施针,把夏老太叫醒。
夏青山找了张大夫之后,问张大夫,“要是我娘这种情况,我们没有找到斑鸠,还有多少时间。”张大夫停了一下,对着夏青山说道:“不超过三年。”
说完之后,就径直的走进了房间,开始给夏老太施针。就看到张大夫拿起几根银针,欻欻几下,不等夏老头等人反应过来,银针就已经被张大夫从夏老太头上拔了下来。不等夏老太醒来,张大夫就起身离开了这里。
张大夫离开之后,夏老太嘴里猛地喊了一句:“娘知道了。”就惊坐起身。醒来之后,夏老太张目乱望,嘴里喊着:“青石,青石,你在哪儿?”
夏老头和夏青山见状,连忙上前安抚夏老太,等到夏老太平静下来之后,夏老头说道:“老婆子,你做噩梦了啊?”
半晌之后,夏老太猛地抓住夏老头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对着夏老头说道:“大江,我见到青石了,他说他好惨,总是吃不饱,穿不暖,他想要有个人,以后可以给他烧香火。”
“你知道吗?我看到青石之后,他骨瘦淋漓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就连乞丐,都比他穿的好。你知道吗?我的青石好惨啊!都怪你。”夏老太一边说着,眼泪就像不要钱一样,开始往下流。
夏老头等人没有言语,而是等着夏老太发泄完毕。看来不用问了,夏老太的心事,就是那个死去的孩子。
等到夏老太发泄完毕之后,夏老头才对夏老太说道:“老婆子,你说的事情我们知道了,这件事等我们回去再说,我们现在说一下你的身体。”
夏老头这样说之后,夏老太才忽然惊醒,这里并不是在自己家里。抓着夏老头问道:“我怎么了?”
“你今天梦魇了,我们带着你来县城里找张大夫了。张大夫说你这种情况需要补身体,不然会损伤心脉。张大夫说你这种情况,需要的东西是斑鸠,就是夏至当初吃的那个。但是你这个跟夏至的那个又有所不同。你这种情况需要每月一只,连续半年不能间断,不然就会功亏一篑。”
“你也知道,斑鸠那东西有多难得。好消息是张大夫这里有两只,可以顶前两个月,但是,剩下的就要看运气了。所以,看看你是怎么个想法。”夏老头如此说道。
“我要是不吃,会有什么后果?”夏老太听完这个之后,并没有慌乱,而是平静的问道。
夏老头摇了摇头,夏青山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上前一步说道:“会影响寿命。”说完就扭过头去。
夏老太看向夏青山,自然看到了夏青山扭过头去了,看到夏青山这个样子,夏老太自然知道夏青山这是没有说完,对着夏青山开口:“说完,我还能顶住。”
夏青山听完夏老太这话之后,顿了一下,带着些许哭腔说道:“三,三年,张大夫说寿命最多三年。”
夏老太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做某种考虑,众人也没有催促,而是静静等着,毕竟,把这种选择题交到了夏老太手里,本身就是一种放弃了,再催促就不礼貌了。
过了良久,夏老太睁开了眼睛,对着夏老头说道:“两只就两只吧,要是后面的找不到了,就是老天爷要收了我老婆子。”
夏老太这样说完,之后,夏老头先是脸上神情一僵,接着说道:“好吧!,只是不知道只有两只,有没有用?要不稳妥起见,有六只之后,我们再说。”
“怎么,怕我老婆子花这点儿钱?”夏老太听到夏老头这样说之后,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
夏老头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对着夏青山说道:“青山,你在这里守着你娘,我去找张大夫拿那两只斑鸠。”说完夏老头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看着夏老头离开的身影,夏老太哼了一声。对着夏青山说道:“你们也别怪我,我有自己的理由,老婆子为了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老了花点儿银子,你们也说不着。”
“娘,看你说的这话,花点儿钱怎么了,只要你能好,就算倾家荡产也没事儿。”夏青山抓着夏老太的手如此说道。夏青山身后的李雪娘和夏至低下了头,不说话,乱转的眼睛说明着,他们内心可能并不认可夏青山的做法。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夏老头在外面叫几人出去,夏青山和李雪娘收拾了一下,扶着夏老太走出了房门,而张大夫也在外面陪同,夏老头手里拿着一个草篓,里面有两只灰扑扑的斑鸠,正在因为慌乱而上蹿下跳。
“你的身体,如果不能及时修复心脉,那么,只能让你身体暂时强壮一点儿,治不了本,这里只有两只,剩下的有没有,就看天意了,毕竟,能抓到这东西,全看天意。当初夏至需要的那十只,还是来来回回的凑了四五年才凑够的。”张大夫如实说道。
张大夫之所以会这样说,纯粹是因为他自己怕自己没有说清楚,让夏老太他们以为,这东西只要吃了,就算好不了,也能多活几年,到时候出问题,就说不清了。
夏老太听到张大夫这样说之后,眼里的神色暗了暗,毕竟,之前她之所以坚持,就是因为自己想着,就算好不了,但是也能多活一段时间。但是,随即想到了什么,对着张大夫说道:“你放心,老婆子我知道了,但是,要是现在不用这两只,那才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张大夫笑了笑,“你说的对,要是用了,还有一线可能,要是不用,那才是真的没有希望了,以后每个月你可以让人来我这里一趟,要是我这里有,就拿走。”说完这话之后,张大夫就转身进了内室,而夏老头一家也识趣的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一家人一句话都没有交流,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一家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夏天,一路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两只斑鸠。而两只斑鸠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也是稳定了下来。
到了家里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经历了一天的奔波之后,即使是当事人夏老太,也已经饿的饥肠辘辘。吩咐李雪娘去做饭之后,又打发了两个孩子,夏老太叫夏老头和夏青山一起进了他们的房间。
等到李雪娘做好饭之后,端着饭进了中屋,就看到了一脸颓废的夏青山,和满脸严肃的夏老头两口子。介于夏老太身上刚发生的事情,李雪娘也没有多想,放下碗筷之后,就转身出去叫夏至过来吃饭了。
至于夏天,则是自己听到了声音,自己走了过来。
在沉默中,一家人吃完了饭。夏青山就要起身,没想到夏老太开口说道:“都等一下,我有事要说。”
“娘,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好了等我处理好了再谈这件事吗?”夏青山看到夏老太开口,连忙起身阻止。
“等什么等,等你处理好了,老婆子我的坟头草都几尺高了,你们能等,我能等吗?”夏老太冲着夏青山喊道。
“爹,娘,山哥,发生了什么?你们说的是什么事啊?”李雪娘不解的看向夏青山,就看到夏青山扭过头去,不敢看向李雪娘。
“好了,都坐下吧!这件事还是老婆子我来说吧!”夏老太如此说道。
李雪娘带着忐忑的心情看着夏老太,虽然不知道夏老太要说的是什么事,但是,从夏青山的表现来看,这件事应该跟自己有关,并且不是好事。
“是这样的,老婆子我做梦,梦到了我的小儿子,也就是青山的弟弟,青石。梦里的青石已经长大成人,但是骨瘦淋漓,衣衫褴褛。青石告诉我说,他想要个后人,以免等到以后,我和老头子走了,没有人记得他。”说到这里,夏老太环顾众人,发现众人没有对这个消息感到意外,自然也就知道自己睡梦中应该说过这个,或者是夏老头告诉他们了。
“娘,这个好办,我们可以从宗族里面找一个小孩,过继过来就行了。”不等其他人说话,也不等夏老太说完,李雪娘就率先张嘴。
“你先别着急,我话还没有说完。青石说了,他要一个有血脉关系的。我们宗族里面虽说都是一个祖宗,但是毕竟隔得有点儿远了,青石他不要。”夏老太顿了顿,看向了夏青山夫妇二人。
“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夏老太问道。
“要是旁人不行的话,那就把夏天过继过去吧!我和青山的孩子,这血脉关系多近。”李雪娘接过话茬说道。
但是就看到夏老太听到这话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李雪娘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李雪娘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接话,就是想让这次的事情就此结束。见到夏老太还是不满意之后,李雪娘压下心里的不适,对着夏老太说道:“那娘你说怎么办?”
“哎!”夏老太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个你能想到,我怎么会想不到呢!青石说他不要夏天。他要夏至。”
夏老太这样说完之后,夏青山当即站起来说道:“娘,过继一个孩子过去就行了,还特意挑选,哪有这样的事。”
夏青山这样说完之后,李雪娘这才明白过来,夏老太刚才就跟夏青山商量过这件事了,只是夏青山那里说不通,所以,这才转到明面上来说。
“娘,你想让小叔有个后辈,以后传承香火,这点儿我们没有意见。我们也同意把夏天过继给小叔,你让夏至过继给小叔,那我和青山以后怎么办?”关系到孩子,李雪娘也顾不上别的了,对着夏老太说道。
“你们不是还有夏天吗?”
“那把夏天过继给小叔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夏至?”
“他不要夏天,死者为大你们不知道吗?”
“我不管,反正夏至是不可能过继给小叔的。”
“你们是要气死我是吗?”夏老太眼见着继续吵下去也没有结果,顿时捂着胸口,做难受状。
夏青山见状,连忙上去扶着夏老太。
“青山啊,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就连这点儿事,你都不能答应娘吗?反正青石已经没了,夏至也只是名义上他的儿子,以后,总归还是你们的。”夏老太趁着夏青山过来扶着自己,语气惨淡的说道。
要不是那红润的脸色,真的会让人以为她下一瞬间就要嘎了似的。
夏青山避开夏老太的视线,不去看夏老太,嘴里还是说道:“别的都行,这件事,娘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见到夏青山态度这么坚决,夏老太不再言语,而是捂着脸,哭泣起来。场面再度忙乱起来,夏至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像个宝贝疙瘩一样,被人抢来抢去的,虽然场合不对,但是嘴角还是升起了一抹笑意。
而夏天呢,则是双手抱胸,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所谓的家人,像踢皮球一样把自己踢来踢去。
这件事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毕竟一方坚持,一方反对,没有人给断个是非,自然这件事就这样暂时搁置了。
当然,搁置不代表结束。毕竟以夏老太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既然有了这个想法,那总是要拿出来一个解决方案的,不然,就像老太太说的,自己死都不会瞑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