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崖的风带着铁锈味，卷着暗红的沙砾拍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刃。林风蜷缩在崖底的乱石堆里，胸口的伤还在渗血——那是被赤焰道人一掌拍中的地方，灼热的灵力至今还在经脉里乱窜，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像要裂开。
他咬着牙，将最后一枚清灵丹塞进嘴里，苦涩的药味在舌尖炸开，却只换来一丝微弱的灵力。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崖壁，能看到崖顶那轮诡异的血月，像一只窥伺的眼，冷冷俯瞰着这场即将开始的祭典。
“还有半个时辰……”他低声呢喃，指尖摩挲着怀里那半块琉璃盏魂。淡青色的盏魂泛着微光，里面封存着李老头最后塞给他的记忆碎片——清霄宗戒律堂的密道图，以及那句没说完的话：“血月当空时，他们会在崖顶祭坛……”
后面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腥甜涌上喉咙，他慌忙用袖子擦掉唇角的血，目光死死盯住崖壁上那道隐蔽的裂缝。按照密道图的指引，从这里爬上去，能直达祭坛后方的藏经阁暗门。
苏清寒还在祭坛上。
这个念头像根刺，扎得他心脏发紧。三个时辰前，他在云来坊市的地牢里醒来，耳边全是邪修的狞笑——他们说，圣女苏清寒将在血月祭典上献祭，用她的净世血脉唤醒被封印在琉璃盏里的魔尊。
“净世血脉……呵，不过是魔尊最好的容器。”赤焰道人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等尊上苏醒，这三界，都得给尊上陪葬！”
林风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想起苏清寒那双总是覆着薄冰的眼，想起她在听雪阁外递给自己的那枚寒玉，想起她每次动用净世之力后苍白的脸——她不是容器，从来都不是。
调息片刻，他忍着剧痛站起身，抓住石缝里的枯藤往上爬。崖壁陡峭，布满了尖利的碎石，刚愈合的伤口被磨破，血珠顺着手臂往下滴，在岩石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盏魂突然发烫，里面的记忆碎片开始涌动——那是第四世的画面：他是守卫祭坛的士兵，她是被推上祭台的圣女，血月当空，他举刀砍断了捆住她的锁链，却被乱箭穿心……最后看到的，是她坠入崖底时，那双写满绝望的眼。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林风低吼一声，猛地发力，攀上了更高的石棱。
崖顶的祭坛已隐约可见。黑色的祭台在血月下泛着诡异的光，周围插满了燃烧的白烛，烛火竟是幽绿色的，映得围在祭坛周围的邪修们脸色发青。苏清寒就站在祭台中央，白色的圣女袍被捆仙索勒出深深的印痕，银发在血月下像流淌的月光，却沾着不少尘土与血迹。
“时辰快到了！”赤焰道人站在祭台边，手里举着一柄骨刃，刃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圣女，能成为尊上苏醒的容器，是你的荣幸！”
苏清寒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的邪修，最后落在崖边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就在这时，她突然动了——手腕翻转，藏在袖中的寒月刃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祭台的符文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寒月心经，净！”
清冷的声音在崖顶回荡，幽绿的烛火瞬间熄灭大半，邪修们发出一阵惊呼。赤焰道人脸色一变，挥起骨刃就朝苏清寒砍去：“不知好歹！”
骨刃带着腥风落下，苏清寒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林风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前，手里握着那半块琉璃盏魂，淡青色的灵力在他周身流转，竟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是你？！”赤焰道人又惊又怒，“区区守盏人后裔，也敢坏本座的大事！”
林风没说话，只是将苏清寒护在身后，掌心的盏魂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那些被封印在盏魂里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出，不仅有第四世的画面，还有更多零碎的片段：她为他挡过的剑，他为她寻过的药，每一世临终前那一眼的不舍……
“九世轮回，不是让你送死的。”林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这祭典，我拆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拽住苏清寒的手，将半块盏魂塞进她掌心：“拿着，去藏经阁暗门等我，密道图在盏魂里。”
苏清寒握紧那半块温热的盏魂，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血，眼眶猛地一热：“我不走！”
“听话。”林风看着她，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等我。”
说完，他突然转身，将灵力灌注到李老头留下的青锋剑里，朝着赤焰道人冲去。淡青色的剑光在血月下划出一道弧线，竟带着几分净化之力，邪修们被剑光扫到，身上的黑气瞬间消散不少。
“拦住他！”赤焰道人怒吼着扑上来，骨刃与青锋剑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林风的修为本就不如他，又带伤在身，几个回合下来便落入下风。肩膀被骨刃扫到，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襟。他踉跄着后退，却看到苏清寒非但没走，反而结起了手印——
“寒月心经，不是只能净化。”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周身突然泛起刺骨的寒意，那些被林风打散的邪修，竟在瞬间被冻成了冰雕，“林风，接剑！”
青锋剑突然挣脱林风的手，朝着苏清寒飞去。她握住剑柄，银发在风中狂舞，白色的圣女袍猎猎作响，竟比血月还要耀眼：“这一世，换我护你。”
林风看着她独自对抗赤焰道人的身影，看着她掌心那半块与自己相呼应的盏魂，突然明白了李老头没说完的话。
血月祭典，献祭的从来不是圣女。
是九世轮回里，那点不肯熄灭的执念。
他忍着剧痛爬起来，胸口的守盏纹突然发烫，与苏清寒掌心的盏魂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淡青色的灵力从他体内涌出，顺着地面的血迹蔓延，竟在祭台周围布下了一道巨大的符文——那是守盏人血脉里的封印术，能暂时困住魔尊残魂。
“清寒，左后方！”林风嘶吼着提醒。
苏清寒应声转身，青锋剑带着寒气刺出，精准地刺穿了赤焰道人后背的破绽。邪修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迅速化为黑气消散，只留下一枚暗紫色的魂珠，被苏清寒用灵力收了起来。
血月渐渐西沉，崖顶的风终于褪去了铁锈味。林风走到苏清寒身边，看着她掌心那半块与自己完全契合的盏魂，突然笑了：“看来，我们果然是一对。”
苏清寒没说话，只是伸手按住他流血的肩膀，指尖的净世之力缓缓注入。晨光从东边升起，照亮了两人交握的手，以及那枚终于合二为一的琉璃盏魂。
盏魂里，似乎有新的记忆在涌动——那是第五世，他是流落街头的书生，她是微服私访的公主，在一家小茶馆里，他为她画了一幅画，画里的她，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