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外那誓死守护的决绝,并无法阻隔来自遥远星海的森然寒意。
就在姚若曦于露台立下誓言后的第七个时辰,一份沾染着虚空尘埃与淡淡血腥气的加密玉简,以最高优先级,穿越层层空间阻隔,通过军魂柱网络,直接呈递到了她的案头。
彼时,姚若曦正与宰相李铁、大将军王虎,于偏殿商议飞升前最后一批民生资源的调配细则。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连日来积压在眉宇间的沉重。
当那名风尘仆仆、面色因灵力透支而苍白的传令兵被引入殿内,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那枚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玉简时,三人的心头同时一沉。
姚若曦放下手中的朱笔,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随即稳定地接过玉简。神念沉入,刹那间,一股来自无尽虚空之外的、冰冷刺骨的杀意与磅礴灵压,仿佛透过玉简直接冲击着她的心神!
玉简内并非文字,而是一段由边境“观天镜”捕捉并压缩后的影像——
无垠的黑暗背景下,不再是零星闪烁的侦测舰影,而是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般的庞大舰群!它们不再是试探性的分散阵型,而是组成了数个规整而狰狞的攻击楔形阵,如同蓄势待发的钢铁巨拳,死死抵在青阳界那层脆弱的世界壁垒之外!舰体幽暗,其上铭刻的诡异符文却亮起了不祥的光芒,汇聚而成的灵压扭曲了那片星域的星光,形成了一片肉眼可见的、令人窒息的能量涡旋!影像的尽头,三道即便隔着玉简、隔着无尽虚空,依旧能感受到其浩瀚与威严的身影,如同三座亘古永存的魔山,矗立在舰群中央,那正是……大罗金仙级别的能量源!
“碎星关急报!”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万族联盟主力已完成最终合围!灵压峰值已突破‘观天镜’记录极限!韩擒虎将军判断,敌方总攻……随时可能开始!”
偏殿内,落针可闻。
李铁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落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碎裂开来,温热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袍角,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死死盯着姚若曦手中那枚仿佛重若千钧的玉简。
王虎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铁拳紧握,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一股狂暴的煞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吹得殿内烛火一阵剧烈摇曳。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嘶吼:“这群杂碎……他们怎么敢!”
姚若曦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玉简中那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驱散。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震惊与波澜都已深藏,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
“情报确认无误?”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
“确认!将军动用了三面‘观天镜’交叉验证,并牺牲了三组最好的‘星梭’斥候抵近侦查……传回的信息一致!”传令兵的声音带着悲怆。
姚若曦点了点头,将玉简轻轻放在案上,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的李铁和杀意沸腾的王虎。
“慌什么?”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威严,“他们来了,早在预料之中。不过是比我们预估的,更快,更狠一些罢了。”
她站起身,走到殿窗边,推开雕花的窗棂。窗外,神都依旧笼罩在飞升仙台形成的巨大光漩之下,街市喧嚣,人流如织,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然而,若极目远眺,望向那光漩边缘、天穹最深远的背景处,隐约可见,平日里清晰闪烁的几颗星辰,此刻似乎被一层若有若无的、不断蠕动的**阴影**所遮蔽,变得黯淡而模糊。
那并非云翳,而是……舰群投下的死亡阴影!
几乎是同时,神都各处,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天穹的异样。
“快看!那是什么?星星怎么暗了?”
“不对……那影子……好像在动!”
“是天狗食日吗?不对啊,这才什么时辰……”
“我……我感觉到一股心慌气短,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
起初是好奇的指点,随即变成了惊疑的议论,最后,一种无声的恐慌,如同瘟疫般,开始在一些感知敏锐的修士和普通民众之间悄然蔓延。街头巷尾的喧嚣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不安的寂静。许多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天,脸上失去了不久前的期盼与狂热,重新被茫然与恐惧所取代。
姚若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知道,边境的危急,已经通过这种最直观的方式,开始冲击神都,冲击整个青阳界刚刚稳定下来的人心。
她猛地关上窗户,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那令人不安的天象,转身,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王虎!”
“末将在!”王虎踏前一步,声如洪钟,杀意收敛,只剩下绝对的服从。
“即刻起,神都实行最高戒严!四门落锁,启动‘九幽玄煞大阵’!禁军全员取消轮休,十二时辰不间断巡防!所有非官方飞行法器,一律禁空!有敢散布恐慌、冲击秩序者,无论身份,立斩不赦!”一道道命令清晰吐出,带着铁血的味道。
“遵旨!”王虎抱拳,眼中凶光一闪,转身便大步流星而去,甲胄铿锵作响,如同即将出鞘的战刀。
“李相!”
李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躬身道:“老臣在。”
“飞升计划,进入最终冲刺阶段!所有资源调配,优先等级提升至最高!界域船、仙台所需一切物资,不惜代价,必须在二十四个时辰内全部到位!工部、天工部、神机院所有人员,三班轮替,朕要看到界域船在明日此时,具备初步升空能力!”姚若曦的目光锐利如刀,“告诉下面的人,现在是帝国生死存亡之秋,谁敢懈怠,延误军机,便是帝国罪人!”
“老臣……明白!这就去办!”李铁重重一揖,花白的头发似乎又多了几根,但眼神已然恢复了平日的精明与沉稳,匆匆离去。
偏殿内,再次只剩下姚若曦一人,以及那枚依旧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玉简。
她走到案前,拿起玉简,指尖在其冰冷的表面缓缓摩挲。窗外,隐约传来王虎调动军队的呼喝声,以及阵法启动时低沉的嗡鸣。神都,这台庞大的机器,在她的意志下,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对抗着来自天外的巨大压力。
然而,她能封住城门,能调动军队,能加速工程,却无法完全封住亿万人的心。
就在神都戒严令下达,街头巷尾被肃杀气氛笼罩的同时,在一些灯火阑珊的角落,一些被刻意压低的、充满恶意的流言,如同毒蛇出洞,再次开始悄然蔓延。
“看到了吧……天都变了颜色……这是大凶之兆啊!”
“陛下要是真的没事,怎么会让皇后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我看呐,八成是……”
“嘘!慎言!不要命了!”
“怕什么?都到这地步了……听说万族来了三位大罗金仙!上次一个就……这次咱们还能有活路?我看这飞升,根本就是催命符!”
“唉,陛下若在,何至于此……只怕真如传言所说,帝国……气数已尽了……”
这些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腐蚀人心的力量,在恐慌的土壤中,悄然播撒着怀疑与绝望的种子。
姚若曦独立殿中,虽未亲耳听闻,却仿佛能感受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暗流。她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宫墙,望向了养心殿的方向。
浩哥哥,你听到了吗?风雨……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