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锤的“脑补小剧场”俨然成了瑶池每日固定节目。他讲得口沫横飞,萌主听得手舞足蹈,一老一少沉浸在“编剧”与“导演”的无形合作中,不亦乐乎。婉蓉起初见孙子开心,刘大锤也安分(至少没再捅大篓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爷孙间的寻常嬉戏。然而,她并未察觉,那随着故事流淌出的、丝丝缕缕的因果之力,正悄然编织着人间娱乐圈的悲欢离合。
刘大锤却越来越进入状态,甚至开始给自己加戏。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好人得好报,恶人食恶果”套路,开始追求“戏剧张力”和“艺术深度”。
“孙儿,今天爷爷给你讲个复杂的。”这日,刘大锤清了清嗓子,摆出说书人的架势,“话说人间有个大明星,叫凌云,演技那是顶呱呱,就像你奶奶炼的九转金丹那么圆融。”他偷瞄了一眼婉蓉,见她没反应,胆子更大了。
“但是呢,他有个心魔。”刘大锤压低声音,营造悬疑氛围,“他年轻时做过一件错事,对不起一个朋友,这事成了他的心结,让他演戏总差那么一口气,突破不了。”他用手比划着一个看不见的瓶颈。
萌主歪着头,似懂非懂,但被爷爷的神秘语气吸引。
“这时候,出现一个亦正亦邪的对手,叫夜枭。”刘大锤用一块深色积木代表夜枭,“他呢,知道凌云的心结,就用这个来刺激他,打压他!你说坏不坏?”
萌主看着深色积木,小眉头皱起,拍了拍表示不满。
“对!坏!”刘大锤肯定道,“但是呢,这个夜枭,他也不是纯粹的坏,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他是为了救他病重的老娘才不得已。” 他开始给反派加内心戏,试图塑造一个“有血有肉”的复杂角色。
萌主听得有点迷糊,眼神开始游离。什么苦衷?什么老娘?他只想看坏蛋被打败。
刘大锤没注意到孙子的困惑,越讲越嗨:“于是,两人在争夺一个绝世好剧本《天机》时,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凌云在心魔和夜枭的刺激下,痛苦!挣扎!差点放弃!而夜枭在使坏的同时,内心也受着煎熬。哦,这矛盾的人性。”他陶醉在自己的“创作”中。
为了增加“互动”,他还抓着萌主的小手,一会儿点点代表凌云的积木(示意要坚强),一会儿推开代表夜枭的积木(示意要抵抗),剧情复杂,动作频繁。
萌主彻底懵了。他搞不清哪个是彻底的好人,哪个是该打的坏蛋,爷爷的手势也让他眼花缭乱。一种混乱和不耐烦的情绪开始滋生。他想要的简单快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他无法理解的“纠结”。
他的灵蕴,开始对这种过于复杂的叙事逻辑产生排斥反应。
恰在此时,刘大锤讲到高潮处:“最终,在一场关键的戏中戏里,凌云直面心魔,夜枭也在最后一刻良知发现,两人联手演绎出了旷世经典。化干戈为玉帛!这升华的主题!”他期待地看向孙子,希望得到“棒棒”的回应。
然而,萌主只感到一阵烦躁。他听不懂“心魔”,不理解“良知发现”,更讨厌“化干戈为玉帛”(他喜欢看坏蛋被揍飞)。他用力甩开爷爷的手,小嘴一瘪,发出不满的“嗯!”声,一把将桌上代表凌云和夜枭的两块积木胡乱地扫到地上。
“不要乱!”他气鼓鼓地喊道。
这一下,蕴含着他对复杂剧情的否定和简化需求的灵蕴,如同决堤洪水,轰然爆发。
法则:简单点!直接点!我看不懂!
这股灵蕴无视了刘大锤精心编织的“人性挣扎”和“剧情反转”,直接作用于故事核心映射的人间因果线上。
人间,《天机》剧组拍摄现场。一场至关重要的“戏中戏”正在拍摄。凌云与夜枭(演员本人)正如剧本所写,进行着激烈的内心交锋和台词对决,试图演绎出那种复杂的张力。
突然!
演员凌云感觉脑中一片空白,那个困扰他多年的、需要复杂层次表现的心结,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常直接、非常纯粹的“我要赢”的斗志。
演员夜枭更是诡异,他正准备演绎那种“邪魅中带着一丝挣扎”的眼神,却突然觉得那种挣扎特别“矫情”,一种“老子就是坏,坏得坦荡荡”的念头占据脑海,眼神瞬间变得纯粹而凶狠。
两人接下来的表演,完全脱离了剧本。
凌云不再痛苦挣扎,而是目光坚定,台词铿锵,如同正义使者。
夜枭不再内心煎熬,而是彻头彻尾的嚣张反派,坏事做尽,毫无悔意。
原本设计的精妙互动和反转,变成了简单粗暴的正邪对抗。
导演在监视器后看得目瞪口呆:“这不对啊!情绪不对!层次没了!变成儿童剧了!”
但诡异的是,两人的表演虽然“浅薄”了,却异常流畅、有劲。那种直来直去的冲突,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充满力量感的爽快。尤其是夜枭那种“纯粹的恶”,让观众(工作人员)恨得牙痒痒,反而更期待凌云打败他。
“卡!这条,虽然和预想不一样,但好像也挺好看?”导演纠结了。
这还只是开始。
萌主的灵蕴进一步发作:坏蛋必须受到惩罚!而且要马上!
于是,在接下来拍摄夜枭“恶有恶报”的戏份时,离奇的事情接连发生:
夜枭饰演的角色要被“正义之光”击倒,道具师准备的光效设备突然功率暴增,差点把演员晃瞎。
夜枭要“跌落悬崖”,威亚突然失控乱晃,把他吓得哇哇大叫,虽然没受伤,但狼狈不堪。
甚至连夜枭下戏后回休息室,门口的地毯都莫名卷起,把他绊了个大跟头。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针对“夜枭”这个角色,以及饰演他的演员,报应来得又快又直接。
反观凌云,则事事顺心,拍摄一条过,休息时咖啡都是刚好适口的温度,连天气都格外照顾他的外景戏。
整个《天机》的剧情,硬生生从一部探讨人性复杂的文艺大片,被萌主任性地改成了节奏明快、正邪分明、爽点密集的商业爆米花片。
刘大锤通过仙网(冒着风险偷看)看到《天机》剧组流出的“风格突变”传闻和零星路透,傻眼了。
“我的深度!我的艺术!我的矛盾人性!”他捶胸顿足,“怎么变成无脑爽片了?孙儿!你不能这样啊!艺术需要复杂!需要深度!”
萌主才不管什么艺术深度,他只觉得刚才的故事乱七八糟,现在把坏蛋整得哇哇叫才好玩。他看着爷爷夸张的痛心表情,反而觉得有趣,咯咯笑了起来,灵蕴更加活跃,人间那边“恶整夜枭”的巧合事件发生得更加频繁。
刘大锤的“编剧梦”遭遇了“总导演”的无情碾压和降维打击。
更让他崩溃的是,人间娱乐圈的反应。《天机》风格突变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本期待文艺片的观众大失所望,但数量更为庞大的普通观众却对此表现出了惊人的热情。
“就该这样,好人往死里打坏人。”
“看个电影那么累干嘛?爽就完了。”
“夜枭演员好惨,但好好笑。”
“凌云帅炸,这种直球男主我爱了。”
《天机》未播先火,话题度爆表,只不过方向完全偏离了刘大锤的“艺术追求”,奔着“商业黑马”去了。投资方乐见其成,甚至开始考虑修改后期宣传策略。
刘大锤看着仙网上“《天机》或成年度爽片”的热搜,欲哭无泪。他精心构思的“深度剧本”,被孙子用最朴素的价值判断改得面目全非,结果好像更受欢迎了?
“我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刘大锤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婉蓉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尤其是孙儿那带着“简化”和“惩戒”意味的灵蕴波动,以及刘大锤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她稍一探查,便明白了缘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刘大锤!你是不是又给孙儿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婉蓉药杵直指,“你看你把孙儿搅的!人间那摊水也是你能瞎搅和的?还艺术深度?孙儿才多大?他懂什么人性复杂?他只知道好坏分明。”
刘大锤缩着脖子辩解:“夫人,我是想进行一点美学熏陶。”
“熏你个锤子!”婉蓉难得爆了粗口,“以后只准讲最简单的故事!好人打坏人,完了!再敢搞什么亦正亦邪、心魔挣扎,我让你先去诛仙台挣扎挣扎!”
在婉蓉的强势干预下,刘大锤的“编剧权”被剥夺,故事内容被严格限定为“低幼易懂、是非分明”的童话模板。
萌主恢复了简单的快乐,灵蕴平和。
而人间,《天机》剧组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索性将错就错,朝着“爽片”路线一路狂奔,最终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商业成功。演员凌云凭借“正义直球”人设吸粉无数,演员夜枭则因“惨遭现实报”成了搞笑梗王,双双翻红。
刘大锤看着这个结果,心情复杂。他不得不承认,在萌主“简单粗暴”的干预下,市场反馈好像确实更直接、更有效?他那颗追求“艺术”的心,在残酷的“市场规律”(萌主喜好)面前,动摇了。
AI儿子总结:【‘叙事干预’模式稳定性评估:低。萌主认知水平无法处理复杂叙事逻辑,倾向于将之简化为二元对立模式,并加速善恶果报进程。风险:可能导致下界文艺作品风格趋同化、浅薄化。建议:严格管控故事输入复杂度,坚持以简单正向叙事为主。】
经此一役,刘大锤悟了:在萌主面前,搞艺术就是找死。市场要什么?爽点!萌主就是最大的市场风向标,他那颗“事业心”,从“编剧梦”转向了“市场调研”和“爽点挖掘”。他开始琢磨,怎么编出既简单易懂、又让孙儿觉得“爽”的故事,从而间接引导人间的“爆款”诞生?
而萌主,则用他最本能的方式,给爷爷上了一课:在绝对的力量(萌主喜好)面前,一切剧情深度都是纸老虎。
下一次,当刘大锤试图用“爽文”模板套路萌主时,这位任性的“总导演”又会给出怎样的“收视率反馈”呢?
人间的制片人们,此刻正为《天机》的意外成功而狂欢,丝毫不知,他们的“票房密码”,其实掌握在一位远在天庭、口味挑剔的小祖宗手里。
刘大锤看着仙网上关于“如何复制《天机》成功模式”的讨论,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且略带猥琐)的笑容:“复制?钥匙在我孙子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