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玲绮打马狂奔出数里,直到再也望不见潜渊城那高耸的轮廓,方才渐渐放缓了速度。
清晨的风吹在滚烫的脸颊上,却吹不散心头那团混杂着羞愤、挫败、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悸动的乱麻。
她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如此干脆利落。
那个叫袁大山的男人,甚至没有骑马,没有用全力,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在她最引以为傲的武艺上,将她碾压。
这比任何辱骂都更让她难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荡的右手,那里本该握着她的画戟。
兵器丢了…还是被对手亲手捡走的…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哼!袁大山!你给本姑娘等着!”
她咬牙切齿地低语,试图用愤怒掩盖内心的慌乱和无措。
但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反复回放着方才交手的每一个细节,对方那精准到毫厘的判断,举重若轻的力道,以及最后那平淡却如惊雷般的“撒手”…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却整齐的马蹄声。
吕玲绮警觉地回头,只见一队约莫十余人的黑衣黑甲骑兵正快速接近,为首一名队率模样的军官在距离她十余步外勒住战马,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却并无敌意:
“吕姑娘留步!我家城主有言,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何况姑娘只是切磋武艺。姑娘兵器遗落城中,城主特命我等送还。
“另,城主言道,姑娘远来是客,岂有过门不入之理?若姑娘不弃,愿请姑娘入城稍歇,奉上清茶薄酒,以尽地主之谊。”
那队率说完,一挥手,一名骑兵捧着一杆方天画戟上前,正是吕玲绮掉落的那一柄,擦拭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吕玲绮愣住了。
送还兵器?还请她入城?
这…这袁大山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羞辱了她,又来示好?
她本性骄傲,第一反应是想拒绝,甚至想呵斥对方假惺惺。
但看着那杆失而复得的画戟,又想到父亲时常教导的“胜负乃兵家常事,需知进退”,再想到那个男人深不可测的身手和那双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她咬了咬嘴唇,心中挣扎片刻,最终还是那股强烈的好奇心,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占了上风。
“哼!带路!”她故作冷淡地接过画戟,拨转马头。
在那队骑兵的“护送”(更像是引路)下,吕玲绮再次来到了潜渊城北门。
这一次,城门大开,吊桥平稳,仿佛早就预料到她会回来。
进入城中,吕玲绮下意识地打量着这座传闻中的城池。
街道宽敞整洁,房屋井然有序,行人面色红润,步履匆匆却充满生气,与她想象中的“流寇巢穴”截然不同。
甚至比许多她见过的州郡治所还要规整兴旺。
一种难以言喻的,蓬勃向上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让她心中的轻视又不自觉减了几分。
她被引至城主府的一处偏厅。
厅内布置简洁却不失雅致,几张案几,数盏油灯,墙上挂着一幅简陋却气势磅礴的山水图(白素雅闲暇时所绘)。
她刚坐下不久,便听到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和环佩轻响。
吕玲绮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名女子,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
刹那间,吕玲绮只觉得整个偏厅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那女子身着月白色的素雅曲裾深衣,乌黑如墨的长发简单绾成一个坠马髻,斜插一根碧玉簪,除此之外再无多余饰物。
她身姿窈窕,步履从容,仿佛带着一股清风。
但最令人移不开眼的,是她的容貌与气质。
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秋水般的眼眸清澈沉静,仿佛能倒映人心。
她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组合在一起更是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清丽绝伦。
她并未刻意展现什么,只是那么静静地走来,便自带一种温婉大方,娴雅端庄的气场,如同空谷幽兰,清雅高华,不容亵渎。
吕玲绮一向对自己的容貌颇有自信,她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英气勃勃,明艳照人。
但此刻,在这位女子面前,她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对方的美,不仅仅是皮相,更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浸润了学识与智慧的沉静光芒,一种身处高位却平和内敛的雍容气度。
与她那种外放的,如同火焰般的炽烈之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这位女子面前,吕玲绮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骄傲和张扬,显得有些…可笑和幼稚。
就像…就像山野间肆意生长的带刺玫瑰,突然见到了精心培育,国色天香的牡丹,虽然各有千秋,但那份底蕴和风华,高下立判。
“这位想必便是吕玲绮吕姑娘吧?”
那女子开口了,声音温润柔和,如同珠落玉盘,令人闻之忘俗。
“妾身白素雅,暂代夫君打理内务。夫君正在处理军务,稍后便至。听闻姑娘武艺高强,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素雅!她就是袁大山身边那位红颜知己!
吕玲绮心中猛地一紧。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挺直腰板,不想在气势上被压倒,但开口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少了几分之前的锐气:
“原…原来是白夫人。过奖了。”
白素雅微微一笑,在她对面的主位坐下,姿态优雅自然。
她吩咐侍女奉上茶水果点,然后便与吕玲绮闲聊起来。
她并不提方才的比武,只是问些并州风土,旅途见闻,言语温和,态度亲切,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言谈间,白素雅偶尔会提及一些军政事务的处理原则,或者引用一两句恰到好处的典故(智力85+!),其见识之广博,思维之清晰,再次让吕玲绮暗暗心惊。
这绝不是一个只知道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
她竟然能参与到城池的管理之中,而且听起来绝非泛泛而谈!
吕玲绮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潜渊城的传闻:
惠民医馆、招贤馆、还有那井井有条的街市…
莫非背后都有这位白夫人的影子?
自己呢?
除了舞枪弄棒,逞强好胜,还会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那点因为战败而产生的不服气,在白素雅这全方位,降维打击般的风华与智慧面前,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羡慕,自卑,以及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嫉妒的酸涩滋味。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袁大山那样的人物,会对这位女子如此钟情了…
就在这时,袁大山处理完公务,大步走进了偏厅。
他看到厅内情形,白素雅正温言与吕玲绮说着话,而吕玲绮则显得有些拘谨和…失落?
“聊什么呢?”
袁大山很自然地走到白素雅身边坐下,语气随意。
白素雅温柔一笑:
“正与吕姑娘说起并州的风物呢。夫君忙完了?”
“嗯,一点琐事。”
袁大山点点头,看向吕玲绮,笑道,
“吕姑娘,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我这潜渊城,比不得温侯的府邸繁华吧?”
吕玲绮此刻哪里还有半分比较的心思,她甚至不敢直视袁大山和白素雅坐在一起时,那种自然流露的默契与温情,那只会更加衬托出她的格格不入。
她低下头,声音有些闷:
“还…还好。袁将军,白夫人,多谢款待。玲绮…玲绮不便久留,该告辞了。”
她几乎是仓促地站起身,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种让她无所适从,自惭形秽的氛围。
袁大山和白素雅对视一眼,也没有强留。
白素雅起身,柔声道:
“既如此,便不强留姑娘了。路上小心。来人,备些干粮清水,给吕姑娘带上。”
很快,侍女送上一个准备好的小包裹。
吕玲绮接过包裹,感觉那小小的包裹却重得烫手。
她对着袁大山和白素雅草草行了一礼,甚至不敢再看白素雅的眼睛,便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偏厅,离开了城主府,骑上她的赤兔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潜渊城。
直到再次奔驰在荒野上,冷风扑面,她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
但脑海中,那双清澈沉静的眼眸,那温婉动人的声音,那优雅从容的气度,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印刻了下来。
与之相比,自己之前的挑战和叫嚣,显得多么可笑和苍白。
她紧紧攥着缰绳,指节发白。
袁大山…
白素雅…
她猛地一甩头,催动战马,向着并州方向疾驰而去,只是那背影,比起清晨来时,少了几分骄纵,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落寞与复杂。
偏厅内,袁大山看着吕玲绮消失的方向,摸了摸下巴。
【内心oS: 这丫头,看来被琴琴打击得不轻啊。也好,杀杀她的傲气,免得不知天高地厚。不过…琴琴今天真是…光彩照人!嘿嘿,老子眼光就是好!】(得意洋洋)
白素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嗔了他一眼:
“夫君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哪有?”
袁大山哈哈一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我只是在想,晚上吃点什么好…”
【专情高光: 白素雅无形碾压,女主气场全开!袁大山与有荣焉,感情升温!】
经此一会,吕玲绮心中那点朦胧的挑战欲和不服气,彻底化为乌有,只剩下对白素雅那绝世风华的深刻记忆,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自卑与羡慕。
潜渊城主母之风仪,初现端倪,便已名动四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