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水,浸透了破烂的草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吸饱了寒气的烂棉絮里,沉重又粘腻。
袁大山拄着那根腐朽的木棍,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哭喊和火光的方向跋涉。
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一阵阵翻涌,几乎要抽干他最后的气力。
但意识深处那四个沉甸甸,散发着幽蓝光芒的“100”,却像四根烧红的烙铁,不断灼烫着他的神经,强行驱散着身体的虚弱,支撑着他向前。
空气里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越来越浓,如同实质的粘液,堵在鼻腔和喉咙口。
哭喊声也越发清晰,撕心裂肺,混杂着一种野兽般的,充满破坏欲的狂笑和叫骂。
翻过一道低矮的,布满枯黄荆棘的土坡,眼前的景象瞬间撞入袁大山的眼帘,让他本就急促的呼吸猛地一窒。
坡下不远处,靠近一条早已干涸大半的河床旁,一片狼藉的临时营地。
二三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蜷缩在一起,如同待宰的羔羊,眼神里只剩下绝望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大多是老弱妇孺,几个瘦得只剩骨架的老人紧紧搂着同样瘦小的孩子,身体筛糠般抖着。
几个妇人头发散乱,脸上带着淤青,死死护着怀里惊恐哭嚎的婴孩。
营地中央,几个同样穿着破烂黄巾,头裹脏污黄布的汉子,正像闯入羊圈的饿狼,肆意地挥舞着手中豁了口的柴刀,和削尖的木棍,发出粗野的狂笑。
他们翻检着流民们少得可怜的包袱,将一点点发霉的糠饼,几个破陶罐粗暴地抢走,遇到稍有不从或者动作慢的,便是毫不留情的一脚踹过去,或者用棍子狠狠抽打。
“哭!再哭!老子剁了你!”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黄巾兵,一脚将一个,试图护住半块黑乎乎麸饼的老妇人,踹翻在地。
老妇人蜷缩着身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旁边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吓得连哭都忘了,只是张大嘴巴,无声地流着泪。
“妈的,一群穷鬼!连点油水都没有!”
另一个身材粗壮的黄巾兵骂骂咧咧,将抢来的一个破瓦罐,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混乱中,有两个看起来像是青壮的汉子试图反抗。
一个身材还算结实,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屈的年轻人(周一木),猛地扑向一个正拉扯一个年轻妇人(柳如梦)的黄巾兵,口中怒吼:“放开她!”
然而,长期的饥饿早已掏空了他的力气。
那黄巾兵只是狞笑一声,轻松侧身避开,反手一棍就重重砸在周一木的肩胛骨上。
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周一木的闷哼,他整个人被打得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泥地里,挣扎着却一时爬不起来。
“木哥!”
另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像座铁塔般的汉子(武二石)见状,目眦欲裂,狂吼一声,抄起身边一根碗口粗的断木,如同蛮牛般冲向那个黄巾兵。
他的力量显然更大,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
“找死!”
刀疤脸黄巾兵眼神一厉,丢开老妇人,和另一个同伴同时迎上。
刀疤脸矮身躲过武二石横扫过来的断木,手中的柴刀顺势就朝着武二石的小腿狠狠砍去!
另一个黄巾兵的削尖木棍也毒蛇般刺向武二石的肋下!
武二石空有一身蛮力,却毫无章法,根本应付不了这配合默契的夹击!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就在这时——
“哇——!姐姐!我怕!”
一个更加凄厉稚嫩的哭嚎声猛地响起,刺破了混乱。
袁大山循声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在营地边缘,靠近几丛枯黄芦苇的地方,一个瘦弱的少女(白素雅,小名琴琴)正紧紧抱着一个三四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瑶瑶)。
少女身上的粗布麻衣破了好几个口子,露出里面同样单薄的里衣,脸上沾着泥污,嘴角似乎还有一丝未干的血迹,显得异常狼狈。
但她的眼睛,在绝望和恐惧中,却透着一股异乎寻常的清澈和坚韧,像被淤泥覆盖,却依旧试图折射微光的碎玉。
一个獐头鼠目、脸上带着淫邪笑容的黄巾兵,正一步步朝她们逼近,口中发出令人作呕的怪笑:
“小娘子,别怕嘛…跟哥哥走,保管有吃有喝…嘿嘿,这小丫头片子,丢下算了,省得碍事…”
他伸出肮脏的手,就朝白素雅那单薄的肩膀抓去!
白素雅脸色煞白,抱着瑶瑶拼命往后缩,但身后就是冰冷的芦苇丛,退无可退。
她死死咬着下唇,将那声即将冲出口的尖叫咽了回去,只是用那双清澈却充满惊惶的眼睛,死死瞪着伸过来的魔爪,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怀里的瑶瑶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一股无法言喻的邪火,混杂着穿越者的茫然,农民工骨子里的血性,以及那四个“100”赋予的,刚刚被点燃的滔天自信,如同被点燃的汽油桶,轰然在袁大山的胸腔里炸开!
“操你妈的——!!!”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带着一种原始,狂暴,足以撕裂耳膜的穿透力,猛地从袁大山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这声音根本不像一个饿得发飘的流民能发出的,更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凶兽在咆哮!
整个混乱的营地,在这一声怒吼之下,出现了极其短暂、近乎凝滞的死寂!
无论是施暴的黄巾兵,还是绝望的流民,甚至连哭嚎的琴琴都猛地噎住了一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带着惊骇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望向那个土坡上,拄着根破木棍,衣衫褴褛,看起来比他们好不了多少的陌生少年!
袁大山根本没在意这些目光。
在怒吼出口的瞬间,他动了!
“100”的恐怖武力值,在这一刻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
那具原本还虚弱沉重的身体,爆发出完全超越常理极限的力量和速度!
脚下的烂泥仿佛变成了坚硬的岩石,被他狠狠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的劲弩,又像是一道撕裂阴霾的灰色闪电,从土坡上猛扑而下!
目标,直指那个即将抓住白素雅的獐头鼠目黄巾兵!
快!
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视觉捕捉能力!
前一秒还在坡顶,下一秒,那带着腐朽木茬的棍头,已经裹挟着刺耳的破风声,如同毒龙出洞,精准、狠辣到了极致,直刺黄巾兵的眼窝!
獐头鼠目的黄巾兵脸上的淫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成惊愕,只觉得一股恶风扑面,眼前一花,紧接着便是左眼传来一阵难以形容,足以瞬间摧毁所有意识的剧痛和黑暗!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漉漉的闷响!
那截腐朽却带着尖锐断茬的木棍,在袁大山非人的力量和速度加持下,如同烧红的铁钎捅进豆腐,毫无阻碍地贯穿了黄巾兵的眼球,深深没入了他脆弱的颅腔深处!
棍尖甚至从后脑勺微微透出了一点染血的木茬!
黄巾兵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在一种极致的惊骇和痛苦上,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没能发出,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轰然倒下!
溅起的泥点,有几滴落在了白素雅苍白的脸上,温热而腥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真的凝固了。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风似乎也停了。
只剩下那具倒毙的尸体空洞眼眶里流出的红白混合物,汩汩地渗入冰冷的泥地,发出极其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
白素雅抱着瑶瑶,彻底呆住了。
那双清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倒映着袁大山如同杀神般骤然降临的身影,以及地上那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极致的恐惧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到极致的拯救瞬间冲散,留下的只有一片空白的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那几个正在施暴或抢掠的黄巾兵,脸上的狞笑和嚣张彻底僵住,如同被冻住的劣质面具。
他们看着那个倒在泥地里、脑浆都流出来的同伴,又看看那个手持染血木棍、站在尸体旁喘着粗气的陌生少年,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那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近乎实质性的,蛮横的,带着浓郁血腥气的杀意!
刚刚被打倒在地的周一木挣扎着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连正要被围攻的武二石,也忘记了危险,张大了嘴巴,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袁大山。
袁大山拄着那根还在滴落红白之物的木棍,胸膛剧烈起伏,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一种极度的亢奋,和一种难以抑制的生理反应。
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口泛起强烈的恶心感。
“靠!真…真见血了?!”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看着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第一次亲手终结一条生命带来的冲击,远比游戏里的画面要强烈百倍。
一种本能的反胃和不适感冲击着他的神经。
但下一秒,那四个幽蓝色的“100”数字在意识深处猛地一闪!
一种更加强大的,源自身体最深处,仿佛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和力量掌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点微不足道的不适。
他甩了甩木棍上黏稠的血浆,和脑浆混合物,感受着棍身传递来的,几乎要挣脱掌控的澎湃力量,那点恶心感迅速被一种近乎新奇的,掌控生死的强大感所取代。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在脏污脸庞衬托下显得格外白的牙齿,眼神里燃烧起一种混合着暴戾和兴奋的火焰,死死盯住剩下那几个吓傻了的黄巾兵。
“不过感觉……”
他低声自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轻蔑和兴奋,
“……好弱!比游戏里的小怪还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