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荒漠,广袤无垠。
银白色的沙粒在不知名光源的映照下,折射出迷离梦幻的光泽,仿佛将整片星空都铺陈在了大地之上。一座座历经亿万年风蚀而成的巨大石林,如同沉默的远古巨人,以某种玄奥难言的阵势耸立着,其走势蜿蜒,暗合周天星辰轨迹。行走其间,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而精纯的星辰本源气息,以及一种源自上古的苍凉与破碎道韵。
夏尘漫步于石林之间,步履从容。他并未刻意施展神通,但周身自然流转的清辉,却将脚下那些蕴含着微弱星辰煞气的沙粒轻易荡开,纤尘不染。他的心神,更多地沉浸在与此地环境的共鸣,以及对怀中天机阁玉符、巫族骨符那微弱感应的探寻上。
“此地星辰之力,虽磅礴,却带着一股死寂与不甘……”夏尘神识如丝如缕,渗透进脚下的银沙与周围的石林之中,细细体悟。他能“听”到,这些沙粒、这些巨石,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古老而惨烈的往事——那是星辰陨落,本源破碎,灵性湮灭的悲歌。
流火之域一战,他“定义”周天星斗,看似轻松,实则也让他对星辰法则的本质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星辰,并非永恒不灭,它们亦有生老病死,有辉煌与寂灭。这星辰荒漠,便是星辰“死亡”后的坟场,蕴含着星辰法则的另一面。
他遵循着那微弱的感应,向着石林深处行去。越往深处,周围的石林越发高大、密集,形态也越发奇诡,有的如同折断的星矛,有的如同破碎的星核,更有的隐隐构成了一些残缺的、引动星力的天然阵势。空气中弥漫的星辰本源也越发精纯,甚至开始主动向着夏尘汇聚,仿佛他体内那经过十二祖巫意志洗礼、蕴含部分盘古血脉气息的本源,对这片星陨之地有着某种天然的吸引力。
然而,就在他踏入一片由七根最为粗壮、呈北斗七星状分布的石柱环绕的中心区域时,异变陡生!
呜——!
一股极其隐蔽、却阴寒刺骨的吸力,毫无征兆地自身后的虚空深处传来!这股吸力并非针对他的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元神、他的道果、他体内那浩瀚的本源之力!仿佛有一个无形的、贪婪无比的黑洞,要将他的一切修为、一切灵机,尽数吞噬掠夺!
与此同时,周围那七根北斗状的石柱猛然爆发出璀璨的星辉,原本自然流转的星辰之力瞬间变得狂暴而有序,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星光罗网,封锁了上下四方,将他困于其中!这并非人为布阵,而是此地残留的远古星辰禁制,被那暗中的存在巧妙引动,化为了绝杀陷阱!
“终于忍不住了么?”
夏尘眼中寒光一闪,并无太多意外。从他踏入这片荒漠开始,就隐隐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恶意在暗中窥伺,只是对方隐匿手段极为高明,气息与这片星陨之地几乎融为一体,难以锁定。此刻对方终于出手,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既要引动此地禁制困敌,更要直接吞噬他的本源!
他身形不动,超脱道果自然显化,清辉洒落,将那作用于元神本源的恐怖吸力牢牢挡住。
“藏头露尾之辈,也敢觊觎吾之本源?”夏尘冷哼一声,并指如剑,看也不看,反手便向着身后吸力传来的虚空某处,一指点出!
这一指,看似寻常,却蕴含了他对空间极速(帝江)、力量本源(强良)的深刻理解,指尖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层层塌陷、破碎,一道凝聚到极致、仿佛能洞穿诸天万界的混沌色指劲,无视了距离,瞬间跨越虚空,轰击在那隐匿之处!
轰!
虚空炸裂,一道笼罩在浓郁星光与阴影中的身影被强行逼了出来!
那身影似道似妖,背生双翼,其翼不知几万里广,微微一振,便引动周天星力紊乱,虚空风暴骤起!其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眸子,锐利如鹰隼,又带着北冥之海的深沉与冰冷,充满了贪婪、惊讶以及一丝被冒犯的震怒!
“北冥鲲鹏?!”夏尘目光一凝,瞬间认出了来者身份。这位上古妖师,曾在紫霄宫中听道,辈分极高,实力深不可测,尤其擅长吞噬与极速,乃是洪荒中最顶尖的先天神魔之一!没想到,他竟然会潜伏于此,伺机偷袭!
“嘿嘿,小辈倒是好眼力,好手段!”鲲鹏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周身星光与阴影交织,化解了夏尘那一指的余威,“竟能察觉老祖我的踪迹,还能挡住这‘北冥归墟引’!看来你身上秘密果然不少,不枉老祖我在此等候多时!”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夏尘,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你那‘定义’权柄,还有你体内那驳杂而强大的本源……乖乖献给老祖,或可留你一丝真灵转世!”
话音未落,鲲鹏已然动手!他知道夏尘诡异,不敢再有丝毫大意,一出手便是看家神通!
“吞天噬地!”
他背后那对巨大的翅膀猛然张开到极致,并非实体,而是化作了两道遮天蔽日的黑洞漩涡!漩涡之中,传来恐怖至极的吸力,比之前强了何止百倍!这一次,不仅仅是吞噬元神本源,连空间、光线、法则、乃至夏尘周身散逸的道韵,都被强行拉扯、吞噬进去!
那七根北斗石柱构成的星光罗网,在这吞天噬地的神通下,都开始扭曲、变形,星光如同流水般被吸入黑洞!整个星辰荒漠的核心区域,仿佛化为了鲲鹏的胃囊,要消化一切!
“吞噬之道?倒是与吾之归墟,有几分形似,却失其神髓。”面对这足以让准圣初阶都严阵以待的恐怖吞噬之力,夏尘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的归墟,是定义万物的终结与归宿,是净化与轮回的起点。而鲲鹏的吞噬,更多是掠夺与占有,充满了贪婪与暴戾,少了一份大道自然的韵味。
“吾定义,此地,万法不侵,吞噬无效。”
清越的声音响起,超脱意志弥漫。那笼罩而来的、仿佛能吞噬天地的恐怖吸力,在触及夏尘周身三丈之时,其“吞噬”的属性被强行剥离、定义!如同清风拂过山岗,再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什么?!”鲲鹏瞳孔骤缩,他赖以成名的吞噬神通,竟然再次失效?!
“你的极速呢?让吾见识一下,上古妖师的风采。”夏尘一步踏出,主动向前。他周身空间波纹荡漾,速度骤然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并非简单的直线突进,而是身形在空间中不断进行着微小的、违背常理的闪烁与折跃,仿佛同时从无数个角度向鲲鹏逼近!这正是炼化帝江精血后,对空间极速的更深层次运用!
“小辈狂妄!”鲲鹏怒极,他纵横洪荒无数载,何曾被一个小辈如此轻视?他双翼一振,身形瞬间变得虚幻,速度同样飙升,在原地留下无数残影,真身却已出现在万里之外,同时双爪撕裂虚空,带着腐蚀万物的北冥玄煞,抓向夏尘闪烁不定的身影!
轰!轰!轰!
两道身影在这片星陨之地的核心区域,展开了惊世骇俗的追逐与碰撞!
鲲鹏将极速与吞噬结合,身形如鬼魅,双爪如勾魂冥器,所过之处,空间被撕裂出长长的黑色痕迹,星力被吞噬一空。他时而化鹏,扶摇直上九万里,时而化鲲,潜游北冥吞八荒,将空间神通与自身天赋运用到了极致!
然而,夏尘的表现更加惊人。他并未施展任何祖巫的招牌神通,仅仅是以“定义”权柄配合空间极速,便将鲲鹏的攻势一一化解。
鲲鹏撕裂空间抓来,他定义身前空间“坚不可摧”;
鲲鹏引动北冥玄煞侵蚀,他定义玄煞“纯净无害”;
鲲鹏以极速绕后偷袭,他定义自身后方为“绝对前方”……
他以一种近乎“无赖”却又直指大道本源的方式,将鲲鹏所有精妙绝伦、威力无穷的攻击,尽数定义于无形!同时,他那蕴含着力之本源的拳脚,偶尔击出,便震得鲲鹏气血翻腾,周身护体星光剧烈摇曳!
这已非战斗,更像是一场教学,一场由夏尘主导的、关于“定义”权柄应用的实战演练!
鲲鹏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憋屈!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算计,在对方那不讲道理的“定义”能力面前,都成了笑话!空有浑厚无比的修为与惊天动地的神通,却如同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有力无处使!
“不可能!你这到底是什么鬼道法?!”鲲鹏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惧意。他知道,再战下去,自己恐怕真的要阴沟里翻船!
“道法?此乃吾道。”夏尘语气平淡,眼中神光愈发湛然。通过这番交手,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与运用,更加圆融自如。他感觉,是时候结束这场战斗了。
他身形一定,不再闪烁,立于一根最高的石柱之巅,俯瞰着下方气息有些紊乱的鲲鹏。
“鲲鹏,你潜伏于此,欲行不轨。今日,便留点纪念吧。”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微拢。这一次,他并非定义攻击,也非定义防御,而是……定义这片天地的……“存在”基础!
“吾定义,此间星陨之地,万古死寂之意,归于汝身!”
言出法随!
整个星辰荒漠,那积累了亿万年的、属于无数陨落星辰的死寂、破碎、不甘、怨愤的意志,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在夏尘的定义之下,化作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到极致的灰色洪流,无视了鲲鹏的一切防御与神通,直接灌注进他的元神核心!
“呃啊——!”
鲲鹏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他只觉自己的元神仿佛被亿万颗死寂的星辰同时砸中,无数负面情绪与破碎道韵疯狂冲击着他的意志,要将他同化,将他拖入永恒的沉寂与疯狂!他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周身星光黯淡,眼中充满了痛苦与骇然!
他不敢再有丝毫停留,强忍着元神撕裂般的剧痛,双翼疯狂振动,撕裂虚空,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向着北冥方向遁逃而去,连一句狠话都来不及留下!
夏尘并未追击,只是静静地看着鲲鹏消失的方向。
“经此一役,应能安分一段时间了。”他散去掌中道韵,那引动的万古死寂之意也缓缓平复下来。
他低头,看向脚下那七根北斗石柱环绕的中心。在那里,一点微弱的、却纯净无比的星辰之光,正从银沙之下缓缓渗出,与他怀中的天机阁玉符、巫族骨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
真正的机缘,似乎才刚刚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