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卷着路灯的光,落在一老一小身上。
老乞丐走了两步,又下意识回头,目光扫过远处的房昀舒,嘴里又念叨起来:“嘿,小柿子,走慢点儿,别摔着。”
“是小顺子!爷爷你又记错啦!”
小顺子拽着老人的衣角,气鼓鼓地跺脚,脸颊鼓得像个圆包子。
“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叫小顺子,不是小柿子!你再这样,我真的要跟爸爸告状了!”
老乞丐被孙子闹得笑起来,皱纹挤在一起:“好好好,是小顺子,爷爷老糊涂了。”
嘴上这么说,可走了没几步,看着孙子蹦蹦跳跳的背影,又忍不住小声嘀咕。
“可小柿子也乖啊,当年那白娃娃,比你还爱跟在我后面……”
“爷爷!”小顺子听见了,跑回来拉住他的手,晃得更使劲了.
“你又说小柿子!我不管,今晚你得给我讲两个故事,不然我不跟你睡了!”
“行行行,讲两个,讲两个。”
老乞丐笑着应下来,伸手揉了揉孙子的头发,脚步放得更慢了。
远处的房昀舒看着这一幕,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却笑着轻轻挥了挥手——像是在跟记忆里的“小柿子”告别,也像是在跟眼前这个幸福的老人,悄悄说一句“再见”。
直到一老一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房昀舒才转身离开。
晚风里好像还飘着老乞丐的念叨声,那声“小柿子”,不再是遗憾,反而成了藏在心底的、暖暖的光。
房昀舒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邢家别墅附近。
他本想转身离开,却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后院,那里有一扇没关严的落地窗,里面的灯光和笑声顺着缝隙飘了出来。
他悄悄扒着窗沿往里看,客厅里铺着暖黄色的地毯,茶几上摆着一个插满蜡烛的蛋糕。
邢苎忆、景煊钰,还有他从未近距离见过的父母,正围坐在一起,脸上都带着笑意。
“苎忆,吹蜡烛吧。”母亲笑着把蛋糕往邢苎忆面前推了推,眼里满是温柔
邢苎忆刚要俯身,父亲忽然拍了下手,语气里满是打趣:“等等,先祝我们的寿星生日快乐!今年可得许个好愿,别总让我们担心。”
景煊钰在一旁笑着附和:“就是,好歹也盼着你身体彻底好起来,省得我总被你弟‘瞪’。”
“他没瞪你。”
邢苎忆无奈地看了景煊钰一眼,却没反驳,指尖轻轻碰了碰蜡烛的火焰。
房昀舒扒着窗沿的手微微收紧,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原来今天是邢苎忆的生日,原来他们一家也有这样热闹的时刻——而这些,都是他从未参与过的。
他看着母亲给每个人切蛋糕,看着父亲跟景煊钰说笑,看着邢苎忆低头吹蜡烛时,嘴角扬起的浅浅弧度,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涩。
他没有进去,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房昀舒刚走出别墅的转角,身后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看见你了。”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他早该想到,他们是神,感知力远超常人,自己的出现根本瞒不过他们。
房昀舒缓缓转过身,看着快步追上来的邢母,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你好,阿姨。”
邢母看着他,眼神复杂,却没了客厅里对邢苎忆的温柔,只剩下疏离的冷淡:“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叫我妈妈吗?”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进房昀舒的心里。
他想起小时候在地下室,偶尔听到邢母对邢苎忆的温柔叮嘱,也曾偷偷在心里模仿着叫“妈妈”,却只换来对方冰冷的眼神和“你不配”的呵斥。
房昀舒垂了垂眼,声音依旧平稳:“您说过,我不配。”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邢母,补充道:“您还封了我的声音,让我连跟人说话都做不到,更别说叫‘妈妈’了。”
这时,邢父也走了过来,脸色阴沉,语气比邢母更冷。
“既然知道不配,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苎忆的生日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房昀舒看着眼前这对冷漠的父母,心里没有预想中的难过,只有一种彻底的释然。
他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辩解,只是道:“我只是路过,没有要打扰的意思。既然阿姨和叔叔不想看见我,我现在就走。”
说完,他没再看两人的反应,转身就走。
房昀舒的脚步刚迈开,身后就传来邢父冰冷又刻薄的声音:“没用的废物,还敢往这里凑!”
他的背影僵了一下,却没回头。
晚风里,邢父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要不是苎忆心软,一次次替你求情,你以为你能从地下室出来?早就该待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省得出来碍眼!”
邢母站在一旁,没有劝阻,只是冷冷地看着,眼神里的排斥和邢父如出一辙。
她甚至补充了一句,语气轻飘飘却字字伤人:“当初就不该让你活着,白白占着一条命,还得让苎忆为你费心。”
房昀舒攥紧了藏在身后的手,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没觉得疼,比起地下室里的黑暗、被封喉的痛苦,这些话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这对自称“父母”的神,眼底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我没求着你们让我活着。”
“也没求着邢苎忆替我求情。你们觉得我是废物,觉得我碍眼,我走就是了。”
邢父被他这番平静的话噎了一下,脸色更沉,上前一步就要发作,却被及时赶来的邢苎忆拦住了。
邢苎忆挡在房昀舒身前,看着父母:“爸,妈,别再说了,他只是路过。”
“路过?”
邢父甩开邢苎忆的手,怒视着房昀舒,“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在生日这天来添堵,骨子里就带着晦气!”
房昀舒看着邢苎忆紧绷的侧脸,摇了摇头:“不用拦着,我走。”
他没再看邢父邢母一眼,也没跟邢苎忆道别,转身就走,脚步平稳,没有丝毫留恋。
身后的斥责声渐渐远了,房昀舒抬头看向夜空,星星很亮,却照不进心里那片早已麻木的角落。
他忽然觉得,之前对“家”的那点微弱期待,终于彻底碎了——也好,碎了就不用再惦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