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点10分的负一层,通风口的风突然变急了些,卷起地上半片枯叶,“啪嗒”一声撞在失物招领箱上。
张喜刚把“失物日志”塞回箱子底层,就听见楼梯口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跟踩着小鼓似的,还没等他抬头,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就已经冲到了箱子前,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打湿了,贴在脑门上,手里还攥着个空耳机盒,盒盖都没关严,晃得里面的右耳耳机来回撞。
“叔!叔!我的蓝牙耳机!就左耳那只!”女生的声音带着点喘,说话时还下意识地扒拉了一下马尾,发尾扫过脸颊,她又赶紧用手背擦了擦汗,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箱子里那只单独的左耳耳机,跟看见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
张喜没急着拿耳机,先慢悠悠地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块皱巴巴的纸巾递过去:“先擦擦汗,看你跑的,跟后面有狗追似的。”
他这话刚说完,女生还没接话,楼梯转角突然传来一声狗叫——是学校里流浪的大黄狗,不知道跟着谁跑下来了。
女生“噗嗤”笑出声,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不好意思地说:“还真有点像,我刚在食堂排队打饭,掏手机付款时发现耳机盒空了,一琢磨肯定是刚才放餐盘边上忘了拿,一路跑过来的。”
张喜这才弯腰从箱子的“耳机专属区”里把那只左耳耳机拿出来,他没直接递过去,而是捏着耳机柄转了个圈,先凑到鼻子跟前轻轻吸了口气——不是那种猛吸,是像闻茶叶似的,小幅度地嗅了两下。
他眯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过了两秒才慢悠悠地开口:“草莓味?”
女生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从脸颊红到耳尖,连耳根都透着粉色,她赶紧摆了摆手,声音也小了半截:“不、不是草莓味,是……是口红味。”
说着还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像是怕口红掉了似的,“我早上涂的豆沙色,刚才吃饭时可能蹭到耳机上了,不是故意弄上的。”
张喜看着她慌张的样子,心里偷偷乐了——其实他刚才闻着的,是淡淡的奶茶香混着点口红的脂粉味,故意说“草莓味”,就是想逗逗这姑娘。
他把耳机举到女生面前,指尖还特意避开了耳机壳上那点淡淡的口红印:“我知道是口红味,逗你呢。不过你这口红质量还行,蹭在耳机上不粘手,上次有个姑娘丢的耳机,上面的口红一擦就掉,染得我手指都红了。”
女生接过耳机,赶紧往自己的右耳耳机盒里放,放进去的瞬间,耳机还“叮”地响了一声,像是在说“终于团聚了”。
她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要让我描述口红色号呢,我记不太清具体叫啥名,只知道是豆沙调的。”
“要真让你说色号,我可就露怯了,”张喜笑着摆手,“我就认识红、粉、橘,剩下的都叫‘姑娘们喜欢的色’。不过话说回来,下次别把耳机放餐盘边上,上周有个小子把耳机放汤碗旁边,差点被食堂阿姨当成牙签扔了——阿姨说那耳机长得跟细头牙签似的,要不是我拦着,现在估计已经在泔水桶里了。”
女生听得直乐,又连连道谢,说要给张喜买瓶水,张喜说啥也不肯,催着她赶紧去吃饭,别耽误了午休。女生没办法,只好又说了好几声“谢谢”,才转身往楼梯口跑,跑了两步还回头冲张喜挥了挥手,马尾辫在身后甩得像个小鞭子。
张喜看着她的背影,刚想低头整理箱子,突然瞥见箱子角上放着个粉色的手机壳——上面还挂着个小草莓挂件,一看就是刚才那女生落下的。
他赶紧提高嗓门喊:“姑娘!你手机壳落这儿了!草莓挂件那个!”可女生跑得太快,脚步声早就没影了,只有通风口的风还在“呼呼”吹着,把他的喊声送出去老远,又空荡荡地飘回来。
“这姑娘,真是急脾气,”张喜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手机壳翻过来一看,背面还贴着张小小的贴纸,上面写着“今天也要加油呀”,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像是自己画的。
他把手机壳放进箱子里专门放“二次失物”的小格子里——这格子是他特意隔出来的,专门放那些找失物时又落下别的东西的物件,里面还躺着半块橡皮、一支笔和一个钥匙扣。
他从围裙口袋里掏出那个封面印着“保洁日志”的小本子——其实里面一半记的是保洁工作,一半记的是他的“气味识别战绩”。
他翻开本子,找到最新的一页,用黑色水笔一笔一划地写:“12月x日12:10,第198次气味识别验证——物品:左耳蓝牙耳机,识别特征:豆沙色口红味+珍珠奶茶味(推测来自餐盘污染),匹配成功,准确率100%。”写完还在后面画了个对勾,又在旁边添了个小小的耳机图案,画得跟个小元宝似的。
刚合上本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探头探脑地往箱子这边看。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小声问:“同学,你说张叔真的能靠闻味道找失主吗?我昨天丢了个发卡,上面有我妈的香水味,要不要来试试?”另一个女生赶紧拉了拉她的胳膊:“别瞎问,万一张叔让你描述香水味,你说得出来吗?你连自己用的洗发水啥牌子都记不住。”
张喜听见了,故意清了清嗓子,转过身冲她们笑:“俩小姑娘,丢啥了?发卡是吧?啥颜色的?上面有没有装饰?先别说气味,先说看得见的特征,气味是最后一道‘杀手锏’,不能随便用。”
戴眼镜的女生脸一红,赶紧说:“是粉色的,上面有个小蝴蝶,蝴蝶翅膀是透明的……我昨天在图书馆三楼丢的。”
张喜点点头,从箱子里翻了翻,还真找出个粉色蝴蝶发卡,递过去问:“是不是这个?蝴蝶翅膀有点歪,像是被人踩了一下。”
女生接过一看,激动得直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我昨天掉在椅子底下,估计被人踢到了。”
另一个女生凑过来看热闹,忍不住问:“张叔,您真能闻出香水味啊?那您能闻出我今天用的洗发水是啥味不?”
张喜凑过去闻了闻,笑着说:“柠檬味,还带点薄荷,洗完头肯定特凉快,对吧?”女生眼睛都亮了:“哇!您也太厉害了吧!比我妈都清楚!”
正说着,张喜的手机响了,是后勤处打来的,问他食堂门口的地面拖完没,下午有检查。
他挂了电话,跟俩女生摆摆手:“我得去干活了,你们要是再丢东西,直接来这儿找我,记住啊,先描述颜色形状,再聊气味。”
俩女生点点头,拿着发卡走了。张喜看了看时间,12点18分,离罗慢来领高数卷还有两分钟。
他把那个粉色手机壳又往箱子里挪了挪,怕被风吹掉,又在箱子上贴的“温馨提示”板上添了一行字:“今日新增提示:耳机非牙签,手机壳非书签,丢啥都别慌,张叔帮你忙。”
写完还觉得不够,在后面画了个咧嘴笑的小人,跟箱子正面的那个遥相呼应。
他靠在箱子上,看着楼梯口来来往往的学生,心里琢磨着:等会儿罗慢来了,得好好问问那只“墨镜狗”是咋画的,要是能学两笔,下次在提示板上画个狗,说不定能吸引更多学生来领失物。
正想着,就听见楼梯口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抬头一看,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男生正扶着楼梯扶手往上爬,手里还攥着个笔记本——不用问,肯定是罗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