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林家村,两位青岚宗修士便不再步行。那冷面修士——林尘后来得知他姓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木鸢,往空中一抛,手掐法诀,口中低喝一声“长!”。那木鸢见风即长,眨眼间便化作一只翼展近三丈、栩栩如生的巨大木鸟,周身流转着淡淡的青色光华,悬浮在离地尺许的空中。
“上去坐稳,莫要乱动。”陈修士言简意赅,率先跃上木鸢背部。另一位于姓修士示意林尘和赵虎跟上。
赵虎兴奋地低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好奇地摸着木鸟冰凉的羽翼。林尘心中也是震撼不已,这便是仙家手段!他深吸一口气,学着于修士的样子,轻盈地跃上鸢背。触感并非木头,反而温润如玉,且异常平稳。
待四人坐定,陈修士法诀一变,木鸢清唳一声,双翼振动,卷起地上些许尘土,旋即冲天而起!强烈的失重感传来,林尘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固定结构,耳边风声呼啸,脚下的山林、村庄迅速缩小,化作模糊的色块。他从未有过如此体验,只觉得心胸为之一阔,但同时也生出几分渺小与惶恐。仙途漫漫,自此而始。
木鸢飞行了约莫两个时辰,穿过层层云雾,前方景象豁然开朗。只见数座巍峨耸立、直插云霄的巨峰映入眼帘,峰间云雾缭绕,灵鹤翔集,亭台楼阁若隐若现,飞瀑流泉如银河倒挂,浓郁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让林尘精神一振,体内蕴灵诀竟自发加速运转了一分。
木鸢在一座较为低矮、但面积广阔的山峰半腰处的平台上平稳降落。平台上已有不少穿着相同青衫的年轻弟子往来,看到陈、于二人,纷纷驻足行礼,口称“陈师兄”、“于师兄”,目光扫过林尘和赵虎时,则带着审视与淡漠。
“此处便是外门所在,‘迎客峰’。”于修士介绍道,“你二人随我去‘杂事殿’领取身份玉牌、宗门服饰及基础物资,而后安排住处。”
杂事殿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人声鼎沸。于修士带着他们穿过人群,来到一处柜台前。值守的是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执事,接过陈修士递上的文书,瞥了林尘和赵虎一眼,尤其是目光在赵虎身上那点微末的土灵根气息上停留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随即利落地取出两套青色布衣、两枚淡白色的玉牌以及两个粗布小袋。
“林尘,赵虎,此后便是青岚宗外门弟子。玉牌滴血认主,乃尔等身份凭证,亦可记录宗门贡献。储物袋内有《宗门戒律》一册,《基础吐纳术》一册,下品灵石三块,辟谷丹十粒。每月初可来此领取定额资源。住处依玉牌编号自寻,不得私自更换。”执事声音平板,语速极快,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
林尘和赵虎依言刺破指尖,将血滴在玉牌上。玉牌微光一闪,正面浮现出他们的名字,背面则是一个数字,林尘是“丁字区二百七十三”,赵虎是“丙字区一百八十五”。
于修士交代了几句“勤加修炼,遵守门规,三月后外门考核”之类的话,便与陈修士离开了,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寻常任务。
按照玉牌指引,林尘来到了所谓的“丁字区”。这是一片位于山坳里的简陋建筑群,密密麻麻排列着数百间低矮的木屋,与他想象中的仙家景象相去甚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汗味,远不如主峰那边灵气充裕。找到二百七十三号木屋,推门进去,里面除了一张硬板木床、一张破旧木桌和一个蒲团,别无他物,光线昏暗,地面甚至有些潮湿。
林尘默默将领取的物品放在桌上。那《基础吐纳术》他粗略翻看了一下,比蕴灵诀初篇简单粗糙得多,引气效率似乎也低不少。三块下品灵石蕴含着微薄灵气,远不如蕴灵玉。他将玉牌挂在腰间,换上了青衫,这布料粗糙,远不如父亲给他准备的细麻布舒服。
安顿下来后,已近黄昏。林尘感到腹中饥饿,想起辟谷丹,但终究还是想去看看外门的饭堂。根据路牌指引,他来到一处喧闹的大厅。这里比住处区域热闹得多,数百名外门弟子正在用餐,人声鼎沸。饭食倒也简单,灵米饭管饱,配一荤一素,油水不多,但比林家村的伙食已是天壤之别。
林尘打好饭,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默默吃了起来。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不少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各种意味。外门弟子大多年纪不大,但明显分成了不同的群体。一些衣着稍显光鲜、气息也略强几分的弟子聚在一起,谈笑风生,隐隐以其中几人为首。而更多像林尘这样穿着统一发放的粗布青衫、面色朴素的弟子,则分散四周,默默吃饭,或低声交谈,显得小心翼翼。
“瞧,又来新人了。”
“看那穷酸样,又是哪个山旮旯里选上来的吧?”
“下品灵根,还是木属性,啧啧,怕是连第一次考核都过不去。”
隐约的议论声传来,并不避讳他。林尘握紧了筷子,但很快又松开,只是低头吃饭,仿佛未曾听见。他早就料到,仙门之内,并非净土,同样有阶层,有鄙视链。自己资质普通,出身凡俗,被轻视是必然的。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刚吃完,准备起身离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挡在了他面前,正是比他早一步进来的赵虎。赵虎身边还跟着两个同样膀大腰圆的少年,显然是臭味相投,很快结成了伙。
赵虎双手抱胸,斜眼看着林尘,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挑衅:“哟,这不是我们林家村的‘天才’林尘吗?怎么,一个人吃饭?也是,就你这下品木灵根的废物,谁愿意跟你一起?”
林尘不想惹事,侧身想绕过去。
赵虎却故意挪了一步,再次挡住,他身边的一个跟班顺势撞了林尘一下。林尘手中的木盘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残羹剩饭洒了一地。
“哎呀,不好意思,没看见。”那跟班假惺惺地说道,脸上却满是戏谑。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许多目光都聚焦过来,有看热闹的,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赵虎狞笑一声,凑近林尘,压低声音嘲讽道:“乡巴佬,在村里就看你小子不顺眼,装什么清高?到了这里,还以为有人护着你?识相的,以后见了虎爷我绕道走,再把今天领的灵石孝敬上来,不然,以后有你好果子吃!还想修仙?赶紧滚回去打猎吧!”
刺耳的话语,周围各异的目光,如同针一样扎在林尘身上。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恨不得立刻运转蕴灵诀,给这嚣张的赵虎一点教训。
但他忍住了。
他初来乍到,修为低微,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这外门明显规矩森严,私下斗殴恐怕惩罚不轻。更重要的是,他来这里是为了修炼,为了变强,不是为了争一时之气。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怒火压下去,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赵虎,一字一句地说道:“盘子,是你的人撞掉的,该你赔。至于灵石,宗门所发,是用来修炼的,恕不能给你。”
他的平静反而让赵虎有些意外,随即恼羞成怒:“嘿!还敢顶嘴?赔?赔你个头!”说着伸手就想推搡林尘。
“饭堂之内,禁止喧哗斗殴!”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只见一位身着稍显精致的青衫、面色严肃的年轻弟子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负责维持秩序的执事弟子。
赵虎等人顿时蔫了,狠狠瞪了林尘一眼,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灰溜溜地走了。
那执事弟子看了林尘一眼,没说什么,也转身离开。
林尘默默弯腰,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周围的目光渐渐散去,但那种被孤立、被轻视的感觉,却深深烙印在他心里。
他独自回到那间简陋的木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进来,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坐在硬板床上,抚摸着胸口温润的蕴灵玉,回想着白天的种种。仙门的宏伟,外门的现实,同门的排挤……这一切都告诉他,这里的生存法则,比山林更加残酷。
“不能冲动,在这里只有变强才能不被欺负。”林尘内心告诉自己,眼神在黑暗中变得愈发坚定,“我一定要活下去,还要变得更强!赵虎,今日之辱,他日必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盘膝坐好,摒弃杂念,开始按照蕴灵诀的法门,引导灵气在体内循环。外门的灵气虽然不如主峰,但比起林家村,已是浓郁不少。丝丝缕缕的灵气被吸纳进来,汇入丹田那条细小的溪流。变强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这外门的第一课,他学到了隐忍,也坚定了道心。